張詩韻改嫁之事尚未說定,傅秋芳卻被張詩卿迷得神魂顛倒,回家後便說今生今世,非張詩卿不嫁了。
“張詩卿?”傅檢不解道,“他父親早死了,狀元兄長也不在了,張詩卿不過是一個普通監生,鄉試考了好幾次也沒有考上,你嫁給他究竟圖什麼?”
傅秋芳臉上紅得能滴出血來,正想著先前在張家吃酒時,張詩卿牽著她的小手說話時的柔情蜜意,恨不得現在就撲倒在張詩卿懷中,和夢中情郎互訴衷腸,聽到傅檢對張詩卿不滿意,傅秋芳很不高興,立馬反唇相譏道,“你說他鄉試沒考中,難道你鄉試高中了?大哥不要說二哥,王八也不要笑話秤砣……”
傅檢不待傅秋芳把話說完,便氣得拂袖而去。
順天府鄉試落榜,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恥辱,平常也沒有什麼人敢在他麵前提及,即便是新任順天府學教授吳波,在提到順天府鄉試時,也要先看一下他的臉色如何?
想不到卻是他傅檢的親姐姐,又一次把自己的傷疤揭開了,讓他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痛苦。
“我是絕不會同意此事的。”臨走前,傅檢拋出了這一句狠話,氣咻咻地說道。
可等到回房之後,妻子賈迎春卻勸說他道,“要不還是讓你姐姐早點出嫁好了?”
“讓她早點出嫁?你這是說的什麼胡話?”傅檢勃然大怒道,“她要是嫁出去了,她所分得的財產便要被她帶走,那我當初還費儘心思,幫助她多爭財產做什麼,不是白白地便宜了張詩卿這個王八蛋嗎?”
“息怒,息怒。”賈迎春看了丈夫一眼,嘴上囁嚅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又不太敢說。
“你我夫妻一場,有什麼不好講的?”傅檢瞪了妻子一眼,很不高興地說道。
“那我就直說了呀。你這個姐姐傅秋芳,她都年近三十,卻還一直尚未經曆男女之事,我就怕她有些走火入魔,釀成大錯了呀。”
賈迎春也顧不得傅檢滿臉詫異,將傅秋芳今日在張家宅邸吃酒時說醉話一事,簡要介紹了一遍。
“還有這種事情?”傅檢的臉色晦暗不明,顯然也是被這件事情氣得不輕。這要是傳出去了,豈不是要讓傅家人成為北平城中所有人的笑柄?
“我都沒什麼,反正彆人嘴裡也不會說出我什麼好話。就是擔心影響夫君您在官場上的名望,也影響傅升這孩子以後的婚姻行情。”賈迎春找準機會,很及時地給這個難堪話題添了一把火。
傅升是妾室章麗娘所生,是傅檢目前名下唯一一個孩子,被傅檢當作是心肝寶貝一般看待。
賈迎春好幾次提出,想把傅升放在自己身邊撫養,但傅檢卻不同意,說是讓他生母章麗娘親自看顧著要好一些。
賈迎春對此也無可奈何,她一個二婚女,又沒有太多陪嫁,在傅檢麵前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想到傅升過幾年就要去學堂裡上學了,要是有這麼一個發瘋的姑姑常住家中,他以後在同窗們中間,可就沒法活人了呀。
思緒至此,傅檢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鬱悶道,“哎,也罷,你現在給她說,如果能將城外那處田莊給我,我便同意她和張詩卿繼續交往。”
傅秋芳在城外的那處田莊,約有四五百畝大小,價值一二千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恰好在傅秋芳的可承受範圍之內。
傅秋芳當然同意了,她年齡太大了,巴不得現在就嫁給張詩卿。可惜張楚逝世才一年多,現在談婚論嫁還不太適宜,還得再等一年多再說。
不過,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論。永寧公主張詩韻是已故內閣首輔張楚的女兒,按道理,她也需要為父親張楚守孝。
但張詩韻已被太上皇收為義女,又嫁到了川寧侯府,張家人根本就管她不著,到時候太上皇一道口諭下來,讓她迅速改嫁給周進為妻,難道她還敢抗旨不遵不成?
她如果不願意改嫁周進,當然可以拿守孝一事作為借口拒絕了事,但張詩韻圖謀已久,當然不會抗旨不遵了。
當白秀珠、賈迎春一通忙活,終於說定了川寧侯府一家人、張詩卿一家人,眾人圍繞著張詩韻改嫁一事達成共識之後,張詩韻便很愉快地接受了旨意,還特意跑到皇宮一趟,向太上皇、太皇太後、皇上、皇後等人當麵謝恩。
太上皇身子不太好,皇上又日理萬機,都沒有讓張詩韻見到人,但太皇太後和皇後二人,卻先後召見了她,還各自賞賜了她好幾件名貴首飾,這件事便算是再無懸念了。
畢竟是改嫁,不好大張旗鼓,再加上周進又急著南下任職,婚事便辦理得極為倉促,不過在桃花巷略微擺了二三十桌酒席,請了一些至親好友過來吃酒,便算是完成了終生大事。
今上托付忠順王陳西寧親自到場,帶來了一封詔書,任命鬆江伯周進擔任鬆江知府兼鬆江團練使、黃埔河道稅監,主持鬆江開埠一事。
周進心中大定,張詩韻也對此感到非常滿足。
忠順王陳西寧位高權重,他若是長時間呆在這裡,大家都沒法開懷暢飲,因此他隻是簡單地喝了兩杯,連菜肴都沒有吃一口,便借口有事離開了。
周進一直將他送到桃花巷出口才回。在這期間,新娘張詩韻則幸福地來到女客們中間,向來訪客人們挨個敬酒。
傅檢屬於鬆江伯周進一係的老人了,他又住在周進隔壁,關係非常親密。因此,除了他和賈迎春夫婦倆前來道賀之外,他妹妹傅秋芳也跟著一同過來吃酒。
傅秋芳看著張詩韻和賈迎春二人,在那裡親密地交談著,她不禁有些心浮氣躁。
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彆怎麼就這麼大哩,張詩韻、賈迎春都各自結過兩次婚,都已經有了兩個男人了,她傅秋芳卻仍然待字閨中,這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
傅秋芳越想越生氣,她也懶得和身邊客人們交談,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想要將自己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