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話題涉及到了自己身上,曹仲大人連忙出麵打圓場道,“不要激動,諸位不要激動,有什麼事情可以慢慢談。”
隨後,他又向柳健詢問道,“鬆江伯究竟讓你捎了一個什麼口信,柳二爺不放明言,不必吞吞吐吐,遮遮掩掩。”
眾人心想,是啊,不管雙方是不是要大打出手,總得搞清楚了鬆江伯本人的真實意圖再說,便催促柳健不要藏私,徑直道來。
柳健便開門見山道,“鬆江伯的意思是,事情已經鬨得沸沸揚揚,江南一帶人人皆知,他若是不打這一仗,便沒臉再做鬆江知府兼鬆江團練使了。但鬆江伯也知道,四大家族攻打鬆江海港,周氏家族乃是主謀,其他三大家族不過是遭到牽連罷了。為今之計,他也不想咄咄逼人,便給夠你們三家人以充分的時間準備,是打是逃,都由你們三家人做主,反正十日過後,你們不去黃埔灘打他,他就要來鬆江府城討伐你們了。”
聽說還有十日時間,容他們再三考慮,徐輝、錢寧、施耐德家主總算輕鬆了一口氣,至少一家老小的性命是保住了。
反攻黃埔灘,他們是肯定不敢的,如今黃埔灘聚集了江南一帶豪門望族數十家上千名好手,都唯周進這廝馬首是瞻,三大家族即便偷襲得手,也躲不開數十家江南豪族的聯合報複。
可一想到要狼狽而逃,諸人又有些遲疑不定了。翁洲、岱山一帶海島作為落腳之處,好是好,但地方偏遠,生活不便,哪比得上他們居住在鬆江府城之中,坐享江南盛世繁華?
見三位家主還在猶豫,柳健便勸說道,“給諸位家主十日時間考慮,已經是鬆江伯所給出的最大優惠了。你們是不知道,新任鬆江守備穆濟倫,一門心思圖表現,老早就嚷嚷著要殺到鬆江府城,把你們三大家老少不留,全部抓起來才肯罷休。你們要知道,穆濟倫可是一個狠人,他連女真諸部的多鐸貝子也敢大卸八塊,全然不管其本家親族,是否會遭到後金大汗的血腥報複?”
“嘶——”聽到柳健說起穆濟倫,三位家主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朝廷對於穆濟倫、西訥布庫二人的嘉獎,早已通過邸報形式,在大周朝範圍內傳得沸沸揚揚,而他們的所作所為,給其所在家族帶來的慘痛遭遇,也同樣讓人不敢直視。
一個連對自己親人都狠得下心腸的人,他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柳健又說起了鬆江千戶所的陳也俊、衛若蘭,說起了桃李書院院長馮紫英,總而言之,這些人都恨不得打一仗,以便撈到一些軍功,作為晉升之階。
“現如今,像我這般看破紅塵,淡泊名利之人,在官場上已經不多了。以前在紫檀堡,他們製造了一起驚天大爆炸,炸死了女真諸部三千人,其中還包括後金貝勒多爾袞和北方草原部落首領吳克善,這件事我就沒有參與,當時正躲在家中喝酒玩樂呢。我是真心不想打仗,真要打起來了,刀槍無眼,說不好要把誰的小命給搭進去。”柳健笑眯眯地說道。
其言下之意,若是雙方真要開打,死傷就很難控製了。要錢還是要命,三位家主自己選。
徐輝、錢寧、施耐德三位家主沉吟了許久,終究還是提不起勁頭,和鬆江伯府一係打上一仗,但一想到就這樣撤走,損失太大,又不免感到一陣肉疼。
柳健便說道,“三位家主的顧慮,鬆江伯也有想到這一層。反正鬆江伯派人前來攻打,是在十日之後,這期間三位家主,賣房子也好,賣田地也罷,隻要經過鬆江府衙戶房這一道手續,便可以確認交易有效。這樣一來,三位家主便可以放心了唄?”
施耐德家主心想,這也行,即便臨時賣田地房產,價格上怕是要吃虧,但總比被周進這廝沒收,一文錢都拿不到要強。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我們三大家族人口眾多,約莫有三五千人,陡然間住在翁洲、岱山一帶海島,一年半載倒是無妨,就怕天長日久之後,糧食用儘,豈不是要活活地餓死不成?鬆江伯宅心仁厚,也不能逼迫我們去死呀?”
柳健卻道,“這你大可放心。你們搬到翁洲、岱山一帶以後,若是糧食不夠吃了,可以派人來黃埔灘購買,保證按照市價交易,不多收你們一文錢。”
“鬆江伯甚至連往後生計都替你們想好了。你們手裡的漁貨也好,還是囤積的其他貨物也罷,也都準許運到黃埔灘進行售賣,除正常商稅之外,其他一概減免。”柳健替鬆江伯保證道。
三位家主麵麵相覷,越發感覺心裡苦澀,鬆江伯周進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們三家人禮送出境,趕到海洋之中討生活,全力消除他們在鬆江府境內的影響力啊。
“鬆江伯這麼做,就不怕我們糾結人馬,在鬆江沿海一帶騷擾滋事?”錢輝家主生氣道。他感覺自己好像掉入了周進這廝的圈套裡,卻又不明白真相到底如何,這讓他倍覺苦惱。
柳健卻毫不在意道,“無妨。鬆江海港和黃埔河港的生意,鬆江伯才占了多少,不過三成而已,剩下七成,都由數十家江南豪族分享。你們要是破壞了數十家江南豪族的這筆大生意,自然得小心人家的全力報複,勿謂言之不預也。”
三位家主這才明白,為何這些江南豪族,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說動了江南水師、錢塘水營、明州水營,天天在近海一帶逡巡,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罷了罷了,我們三大家就把地盤讓出來好了,但我們三大家在鬆江境內的房產田地,若是不能及時處理掉,那也得鬆江伯幫我們想辦法,不能讓我們吃虧太多。”錢寧家主討價還價道。
“要不,乾脆把這些房屋田產並做一股,參與到鬆江海港和黃埔河港的生意中去好了,也讓我們分潤一二?”施耐德家主討價還價道。
他們名下的房屋田產太多了,又不是才一兩百畝,急切之下,從哪裡尋找合適的買家,能一口氣將這些不動產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