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一直在行伍中廝混,論打鬥功夫,比起養尊處優的趙順昌來說,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還幸虧武大這人做事有底線,不想無故殺人,要不然趙順昌這廝,都不知道死了有幾回了。
武大隻是將趙順昌等人完全製服,用繩索將他們捆綁起來,嘴上各塞了幾塊裹腳布,防止他們亂喊亂叫。
但問題是,趙順昌的兒子已經死了,涉及到了命案,武大攤上這種官司,所麵對的又是趙順昌這種積年老吏,真要被官府收監,恐怕不死都要脫一層皮。
武大不願意濫殺無辜,猶豫了半晌之後,他對趙順昌等人說道,“我武大乃光明磊落之人,敢作敢當,你兒子真要是我殺的,我絕對不會不承認。但你這次,可真是冤枉了我。”
說罷,武大便將身邊幾位親信,叫到另一個房間說話。
“我一個武人,沒法和他們那些文吏打筆墨官司。為今之計,隻有全家南逃,或許才能有一條活路。諸位兄弟都跟隨我這麼久了,我也不忍心因為自家私事,把大家都牽涉其中。你們要是想跟我一起走,以後有我一口飯吃,便絕對不會讓諸位挨餓。若是不想和我一起走,也無所謂,但隻求不要泄露我武某人的行蹤,我必定感激不儘,彼此還是好兄弟。”
武大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他身邊幾位親信,有個彆人並不想要離開北平,但聽其他人分析說,武大南逃之後,說不定宛平縣衙刑房,會將他們幾人拿去頂罪。
這樣說起來,他們這幾人不跟著武大走,恐怕都不行了。
有人問道,“咱們跟隨巡檢大人,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早已是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過命交情。巡檢大人要南逃,我們又豈能明哲保身?但求巡檢大人給我們透個底,究竟想要南逃到哪裡,有無一條活路?”
武大沉吟道,“既然大家都想跟隨我,我也就不瞞著大家了。我家武老二曾經住在桃花巷,也就是原順天府學訓導、榮國府快婿傅檢大人所住的那處宅院,和鬆江伯周進大人毗鄰而居。”
“巡檢大人的意思,是想投靠鬆江伯周進大人?據說他現在鬆江做知府,兼管海貿稅賦征收和團練興建諸事,可謂位高權重。巡檢大人真要是和鬆江伯有舊,這倒是一個意外之喜了,誰不知道鬆江伯號稱大周朝的財神爺,手頭有的是銀子。”某人欣喜地說道。
“你們也彆高興得太早。”武大苦笑道,“以前就因為馬蓉偷人,和鬆江伯的這位便宜小舅趙樂,鬨得很不愉快。現在趙樂橫屍街頭,鬆江伯究竟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情,是否會替趙家人出頭,我現在也沒有任何把握。但我聽說,鬆江府黃埔灘一帶,是一座不設防的新興城市,近一兩年來,一口氣湧入了十餘萬人口,龍蛇混雜,恰好可以便於我們潛藏起來,等到風頭過去了以後再說。”
說定事情之後,武大老婆便帶領身邊丫鬟收拾行李,武大、武二等人則抓緊機會,在屋子裡睡了一晚,等到第二天清晨,城門剛打開不久,武大一行人便結伴上路,速度出城了。
因他是大興縣巡檢,負責城門看守的將校們也沒有為難他們,反而還和武大說了一通笑話。
一直等到當天晚上,趙家人尋找到武大家裡,發現趙順昌等人蹤跡,將他們解救出來時,武大一行人早已坐上南下船隻,離通州張家灣已有數十裡了。
“要不派人去追?”有人建議道。
“追,怎麼追?”趙順昌鬱悶道。他剛死了一個兒子,又餓了整整一個晝夜,渾身無力,這時候卻不得不耐心地向他老婆解釋道,“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宛平縣衙典史,在那些大佬們麵前,比一隻螞蟻強不了多少。武大一行人,十之八九是想逃到江南,運河上南來北往船隻那麼多,說不定哪裡就有一塊鐵板等著我,我敢把誰攔下來,耽擱人家的寶貴行程?”
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趙順昌還是向順天府衙門和五城兵馬司彙報了此事,討到了一份海捕文書,張貼在各個交通要衝的布告欄上。
但趙順昌也知道,以各地衙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尿性,實在是不能對此指望太多,尤其是武大這廝做過多年巡檢,怎樣擺脫追蹤、易容潛行,他都有著豐富的經驗,絕對不是一封海捕文書就能將他攔下的。
趙順昌隻能老老實實地替兒子趙樂辦了喪事,趙樂的姐姐,也就是周大福的續弦趙歡,還有趙樂的外甥周益,都親自前來吊唁,在靈前哭了好幾回,可見趙樂雖然風流下作,但他和趙歡之間的姐弟之情,還是比較深厚的。
王熙鵲成了寡婦,臉上也顯露出了一縷悲傷,但她心裡卻感覺無比暢快,當初委曲求全,嫁給趙樂這廝,她王熙鵲本來就很不高興,覺得委屈了自己,對趙樂也沒有什麼真感情。
後來,她和崔茂產生不倫之戀,還因此懷下孽種,更對趙樂有了一種提防之心,深怕她的醜事被趙樂發覺,到時候趙樂這廝氣急敗壞之下,把她打成重傷倒也罷了,萬一打壞了她肚子裡的孩子,豈不是相當於挖她王熙鵲的心?
王熙鵲便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崔茂的意思是借刀殺人,借用武大、武二兄弟倆的力量,把趙樂這廝給打死打殘,但王熙鵲卻在崔茂這條毒計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她從娘家叫來一位心腹家丁,許給了他五十兩銀子,將趙樂這廝給結果了。
可憐趙樂風流快活了一輩子,最後卻死於她老婆之手,可謂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趙樂的喪禮完成之後,王熙鵲便打算找一個機會,向公婆提出另行居住,離開這個家裡。
她心中有愧,是一天也不想待在這兒了,她想搬到外麵去,以後和崔茂卿卿我我,誰也管他們倆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