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鬆江伯周進和鬆江守備穆濟倫,又不能不出麵接見他們二人。
雙方的牽扯太深了。
登州水師參將陸重陽,乃彭城府同知陸秀峰之父。而陸秀峰又是周進的老朋友了,他在南宮縣令任上,對鬆江伯夫人白秀珠娘家暨邢州白氏家族,照顧頗多。
眼下陸秀峰的父親遇到了難事,周進也很難說袖手不管。
至於西訥布庫,他原本是已故後金大漢佟奴的侄兒,是現任後金大漢黃太吉的堂弟,要不是受穆濟倫威脅,他又怎麼可能投靠大周朝這邊?
正常來說,若不是穆濟倫拖他下水,西訥布庫能穩住不浪,苟活到現在,趕上黃太吉即將大封群臣的檔口,他少不得也能混上一個貝子的頭銜,在盛京吃香喝辣不在話下。
但現在,他卻成了敗兵之將,即將麵臨大周朝兵部的問責,你說他心裡怎麼可能想得通?
他在大周朝這邊,除了劉為民大人以外,又沒有其他親朋故舊,西訥布庫不找穆濟倫想辦法,還能找誰想辦法?
果然,等到穆濟倫將陸重陽、西訥布庫二人迎了進來,他們倆都無暇寒暄,便一把鼻涕一把淚,向鬆江伯周進訴起苦來了。
“冤枉啊,我們真是冤枉啊。”西訥布庫眼淚汪汪地說道,“京營號稱有十萬雄兵,都不敢出城追擊,我們東路勤王兵馬,合計不超過兩萬人,兵甲器械又不齊整,卻要求我們伺機而動,將那些被後金俘虜的精壯丁口解救出來,我們這些人又不會魔法,怎麼能完成這種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西訥布庫屬於女真降將,他即便說話直了點,考慮到千金買馬骨,朝廷也不會拿他怎麼樣,但登州水師參將陸重陽膽敢這麼說,或許便會有人告他“腹誹”了。
但陸重陽也沒有當場反駁西訥布庫,說明他也認同這位女真降將的看法,朝廷強迫東西兩路勤王兵馬倉促出擊,是他們遭受大敗的重要原因。
穆濟倫安慰西訥布庫說道,“沒事,沒事。說一句你不愛聽的話,打了敗仗的將臣,又不隻是你一個,上頭還有內閣首輔,有兵部堂官,有署理登萊巡撫劉為民大人,大家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而你又是這條線上最小的那一隻。你擔心個什麼?”
西訥布庫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很快變得喜笑顏開起來。
是啊,大周朝的天塌了,自有高個子頂著,與他西訥布庫何乾?
但陸重陽的心情,卻仍舊非常低沉。他此次前來,並非純粹是為了自己,而是擔心他兒子陸秀峰,受到自己的牽連啊。
“我已經老了,無所謂了,即便現在讓我告老還鄉,我也毫無怨言。但我兒子陸秀峰,還不到三十歲,已然擔任彭城府同知一職,可謂前程大好。若是攤上了我這樣一個罪臣父親,豈不是再也沒有出頭之日?我也沒有其他門路,隻求鬆江伯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給我指出一條明路啊?”
周進連忙說道,“世叔放心。你們這次行動,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即便有可能被追究責任,也罪不及妻妾子女,到時候若是朝中大佬問起來,我也是這般回答。”
有鬆江伯周進這句話,陸重陽的心情一下子舒暢了不少,穆濟倫請西訥布庫吃酒時,他也應邀上桌,還在酒席上給眾人傳授了一番做官心得。
總結起來,就是九個字:多磕頭,少說話,不辦事。
“我這次攤上罪過,不就是因為被迫北上勤王,辦了一次糟心事麼?”陸重陽鬱悶道。
周進心想,德正帝乾剛獨斷到如此地步,底下的人連正常說話都不敢,正事也不敢做,難怪朝野形勢日益惡化,以至於到了四麵楚歌的地步。
送走陸重陽和西訥布庫二人以後,周進便帶領眾人向北平進發。
入京後,他先是來到紫禁城宮門遞折請安,表示對太上皇、太皇太後、皇上、皇後的尊敬和問候,並向皇上敬獻了二十支燧發槍及些許子彈,隨後又向兵部大堂繳納了數百顆女真人的頭顱,以此來給眾人請功。
在德正帝尚未正式召見之前,周進打算前往桃花巷永寧公主府,和兩位妻妾張詩韻、薛寶釵見麵。
這裡原是周進名下住宅,由大小三處宅院連接而成,永寧公主張詩韻嫁過來以後,陸陸續續按照公主府的規格進行修整,已經大變模樣,一片莊嚴肅穆之中又不失皇家貴氣。
公主府門前,石獅矗立,眼神威猛,仿佛守護著這方淨土。
府邸四周,高牆聳立,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彰顯著皇家的威嚴。府邸外,士兵們盔甲鮮明,列隊成行,兵器閃爍著寒光,嚴密守護著這裡。
“這皇帝老兒真把張詩韻這一房當作人質了?”周進看到這種情況,不禁心頭冒火。
即便周進是這裡的正主,還出示了令牌,也需要經過兩道盤查,最終才得以進入正院之中。
院內花團錦簇,林木錯落有致,一派盎然春意。
但此刻周進無心欣賞這些園林美景,他心中充盈著即將與妻妾團聚的喜悅。
“你來了?”正在院中教導孩子們學習武藝的張詩韻,陡然間看到從院外走進來一群男人,為首者正是其丈夫周進,不禁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