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德正帝陳安寧想要通過勞軍拿捏周進,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
主要原因在於,勞軍的成本太大了,忠順親王代替天子勞軍,涉及到大周朝皇室的體麵和尊嚴,成本更是高得離譜。
忠順王陳西寧所說的五萬兩銀子預算,僅僅是其中一部分支出罷了。
按照慣例,勞軍時除了銀錢方麵的賞賜,還應當賜下一批酒肉,供登萊軍士卒大吃大喝一頓。僅以每名士卒,賞賜牛羊肉熟食各二斤、酒一壇的標準來計算,少說也得數千兩銀子。
武器裝備賞賜亦不能少。經過協調,工部匠作監將一次性撥付一萬標準長矛、五千製式佩刀以及強弓兩千張、箭十萬支。
至於工部匠作監生產的燧發槍,因各項技術要素還不如蓬萊兵工廠,這次就不丟人現眼了。
除此之外,朝廷還要對於登萊軍中高級將領,進行各種榮譽封賞。
經過慎重考慮,德正帝陳安寧將親自手書“中流砥柱”墨寶一份,賜給周進作為激勵。
老實說,這實在是有些太寒磣了一些。
周進是一品鬆江伯,兵部右侍郎兼登萊巡撫,親王代替天子勞軍,這麼重大的政治場合,不說提升爵位和官職了,至少也得拿出一些真金白銀,才算是那麼一回事吧?
但問題是,德正帝手上沒錢,戶部也沒錢啊。
依賴於周進擔任鬆江知府及黃埔河道稅監那幾年,大周朝的財源困窘局麵,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這也是德正帝陳安寧有底氣和清國皇太極打一場國運之戰的底氣。
可惜王自如這廝不爭氣,把德正帝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一些家底,都給虧進去了。
如今,錢若宰接任鬆江知府。他上任伊始,戶部所收到的海稅,不但沒有實現預期增長,反而還一年比一年減少了。
錢若宰在寫給朝廷的奏折中說,這是因為盤踞在翁洲、岱山一帶的海盜、倭寇,時常打劫來往商船,導致鬆江海稅大減。
德正帝也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他有心換一個人上任,又怕比錢若宰表現得更加糟糕,以至於左右為難,迄今尚未下定決心。
“皇上,親王代替天子勞軍,此乃盛大隆重之事。如此興師動眾,若是僅賞賜墨寶一份給鬆江伯,恐怕會讓女真那邊有機可乘啊。”戶部尚書王允大人勸阻道。
王允大人不敢說德正帝陳安寧這事辦得不體麵,太小氣,但他側麵出擊,提到了女真那邊。意思是說,您要是吝於封賞,而女真那邊卻對周進不惜代價進行拉攏,這樣兩相對比,就有些不好聽了,也難免會讓鬆江伯周進心生不悅。
“那怎麼辦?”德正帝陳安寧沒有好氣地說道,“朕找你這個戶部尚書要銀子,你又支支吾吾,說這也沒有,那也沒有,這裡可以節省,那裡可以削減,我除了賜下墨寶一份,還有其它辦法可想嗎?
王允大人心想,辦法多的是,隻怕您不肯。以周進的功勞,便將他的爵位,從一品鬆江伯提升為一品國公,其他人也無話可說,退一步而言,晉封周進為鬆江侯,略微提升一級,這總是可行的吧?
但這種話,王允大人可不敢表露出來,他也怕觸犯了這位當今天子的黴頭啊。
“辦法也不是沒有……”這時候,內閣首輔畢景曾大人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有辦法就快說,不要藏著掖著。”德正帝陳安寧冷著臉說道,他現在看畢景曾越來越不順眼了。
朝廷財務形勢逐漸惡化,和女真諸部打了一仗,又輸得一塌糊塗,這不足以說明畢景曾這個內閣首輔的無能嗎?
在德正帝陳安寧看來,要不是滿朝文武,都是一大幫廢物,確實找不出一個更為合適的人選,他早就把畢景曾投進天牢之中了。
畢景曾大人猥瑣地笑了一聲,方才說道,“鬆江伯周進一向喜好美色,對其房中婦人寵愛有加,更是很早就放出話來,說是他有這十餘位貌美婦人陪伴,便心滿意足,不考慮再從外麵收用新人了。既然如此,何不隨了他的心願?”
“你是想讓朕下旨,勒令鬆江伯今後不得再娶妻妾?”德正帝陳安寧有些疑惑道,“有朕的聖旨作為擋箭牌,其他人便不能明目張膽地給他送女人,讓他可以安心地寵幸房中現有婦人?”
“這有個什麼毛用,難道還能換得周進這廝的感激不成?”德正帝陳安寧在心裡不以為然道,他對內閣首輔畢景曾的輕蔑,更加多了一層。
還得是禮部堂官錢敬文,他風流不羈,為老不尊,第一時間領會了內閣首輔畢景曾大人的意思。
“首輔大人是想說,給鬆江伯房中女眷封一個誥命?”錢敬文看向畢景曾,目光之中充滿了期待。
也難怪錢敬文會朝這個方麵去想。要知道,錢敬文娶了風塵女子柳如非為妻,但卻沒有獲得錢氏族人的承認,甚至於連錢敬文的家中子侄也不大認可這門親事。
也就是說,憑借錢敬文的寵愛,柳如非享受了嫡妻的物質待遇,但在外人眼裡,她卻隻是錢敬文的一個妾室。
錢敬文便想著給柳如非掙一個誥命,既能討得心上人的歡心,又能讓錢氏族人捏著鼻子,認下他這位續弦夫人。
畢竟是誥命夫人,連朝廷也認可了,誰又敢不認?
但錢敬文隻是一個文官,沒有上陣搏殺的機會,不能立下驚天動地的功勞,便很難做成這般驚世駭俗之事。
連一個風塵女子出身的妾室都能封為誥命婦人了,這不是拿官員命婦的封贈製度開玩笑嗎?
本來,錢敬文雖然有心於此,但他自己也深感希望不大,是以尚未向外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