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辦酒,本來並沒有通知張安世、魏西平等人。
可巧這一日,謝希平從國子監老師們那裡請了半天假,說是要去看望胡永,言道這位不幸的朋友在院試中慘遭落榜,想去勸慰他一陣。
這也是朋友交往之道,人之常情,這位老師便點頭同意了。
謝希平和胡永同為編輯部副主任,胡永看中謝希平的國子監生員身份,對他的人品又異常敬重,這讓謝希平很是受用,兩人關係非常友善。
謝希平來到胡永家中,果然看到胡永正躲在屋子裡鬱鬱寡歡,一段時日不見,他的身子消瘦得可怕。
謝希平不禁在心底裡長歎了一聲,科考之路競爭激烈,不知道多少人栽倒在這個上頭,受到這般落榜打擊的人,胡永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是最後一個,便是像他謝希平自己,明年八月鄉試,也是完全沒有把握的事情啊。
但謝希平仍舊鼓勵他道,“你還小,才不到十九歲,今明兩年再好好地打一下基礎,或許後年便考中了,二十歲出頭即為秀才,和魏西平、鐘柵等人或許不能比,但也算是年輕有為了。你要知道,我也是十九歲才勉強考中秀才呢。”
謝希平這樣一番開導之後,胡永的心情便有所舒展開來,轉而說道,“周進大哥今日辦酒,慶祝考中秀才一事,他擔心我情緒不佳,又憐惜我家境清寒,不想讓我因為禮金為難,昨日便送了一些酒菜過來,隻說是家中親友簡單幾桌,不必親臨。但我想著,咱們畢竟是同事,這大半年以來,因為他特意照顧,我倒是從辦刊一事中,賺取了若乾銀兩。這畢竟是他頭一次考取功名,若是不過去當麵道賀,我總感覺有一些不大好意思啊。”
“哈哈哈,還有這種事。”謝希平大笑道,“他倒也沒有通知我們,應當是不想讓我們向老師請假,怕影響到了科考複習。但他卻不知道,我等在國子監裡就讀,十天才能得到一次旬休,日子過得枯燥無味,好生無趣。如今他得中秀才,可喜可賀,正好可以借此機會,請假出來聚飲一頓,又豈能錯過?”
謝希平便帶著胡永,來到國子監,托人將周進辦酒慶祝的消息傳遞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果然看到魏西平、張安世、陸秀峰、陸河、鐘柵、鐘傑等人,從國子監大門口魚貫而出。
“周進這個兄弟,太不像話了。如此大的喜事,豈能不讓我等喝上一杯?”張安世笑說道。
眾人湊了十幾兩銀子,從鋪子裡買了一個五色花紋的玉佩,權且當做賀禮。
一行人浩浩蕩蕩,直接往桃花巷方向奔赴而來。
半路上,他們又先後碰到了錦鄉伯府的世子韓奇和蘭桂坊的頭牌清倌人張圓圓。
韓奇素有和眾人結交之意,又生性喜好熱鬨,便也跟著一道去了。
他擔心周進家中準備不足,便吩咐某個下人去了狀元樓一趟,直接送兩桌上好的酒席過來,以此作為賀禮,倒也省事。
張圓圓姑娘則想著,她去了周進家裡數十回,卻始終不過是在外院倒座房內學唱曲,周進家中內院是何模樣,她卻從未見過。
尤其是周進那兩個貌美妾室方媛、晴雯,傳說美如天仙,素有豔名。她也一直未曾見到,出於一種好奇攀比之心,她便也打算前去瞧瞧。
周進見有這麼多人上門道喜,可謂賓客盈門,心中高興之餘,也生怕自己照顧不周,怠慢了諸位。
好在這一日秋高氣爽,天氣分外晴朗。
周進便將內院之中,原定下的女客那一桌,都挪到了正房堂屋之內,由曾豔出麵負責接待。
張圓圓姑娘也跟著女客們一道用餐。
至於張圓圓姑娘身邊的兩位侍女,則和方媛、晴雯等人一起,在東廂房中用餐。
周進又從左右鄰舍那裡,借來了一套大圓桌,安排魏西平、張安世、韓奇、賈菌、賈環、賈蘭、賈芝、趙樂等人,都在內院中吃酒暢談。
那些留在外院吃酒的街坊鄰居以及親友們,聽說這些人都是國子監裡的生員,其中還有兩位舉人老爺和一位錦鄉伯府世子,都嚇得不敢大聲說話,隻顧著悶頭吃喝起來。
這一日,周進忙得腳不沾地,一會兒安排餐飲事宜,一會兒安排客人就坐,連去左鄰右舍借板凳和椅子,也得需要他親自出麵才行。
按道理,這裡麵許多事情應當由家中大婦來做。
但因為周進還尚未正式婚配,家中隻有幾房美妾,形同禁臠一般,還不太適合拋頭露麵,所以很多場麵上的事情,便需要周進出麵處理了。
還是魏西平、張安世等人看不過去,強拉著他坐了下來,說道,“周進兄弟就不要太客套了,我們這些人都是熟人,平日裡在你這兒吃飯喝酒,也不是一回兩回,往後也會經常來叨擾,你今日便歇息一會兒,安心陪我們喝一場酒,就是為難你了?”
話說到了這種份上,周進便依言坐了下來。
他囑咐門房陳老墨、陳小墨及書童方靖,讓他們三人看顧好外院裡的那兩三桌客人,酒肉管夠,千萬不可怠慢了。
周進又叫來曾佳、彩雲這兩個丫頭,就在內院這一桌伺候,做一些端茶倒水、盛飯上菜之類的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