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債主’。”
“真的?”
“為我說話?”
裴雲暎嗤了一聲,正要再說什麼,目光越過陸曈身後。
“拿《刑統》威脅嚴胥,想來盛京也隻有你了。”
陸曈微微皺眉,這話說得他們像兩個私會偷情的野鴛鴦。
裴雲暎驀地一笑:“我是來給‘債主’撐腰的。”
陸曈溫聲開口:“倘若嚴大人有什麼要問詢對方的,最好趁著眼下神智尚明時詢問,否則時候晚了,就來不及了。”
陸曈一怔。
“一個時辰之後,他會再度陷入昏迷。”
穿黑色長袍的男人背對門口站著,衣袍上銀線蝠紋耀眼細密,他站的那麵牆上,陳年血跡從石縫中慢慢滲入,滲得太深,凝成深褐色紋路,遠遠看去,如人手心糾錯細密掌紋。
……
牆上,陳設火把的銅架外壁,一隻蒼鷹披雲裂霧,爪毛吻血,在火光中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他拿起銀刀,嘴角一翹,“說得我都有點期待了。”
從嚴胥的官邸出來,一路上,裴雲暎很是沉默。
“是,很忌憚。”他沒好氣道,又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陸曈:“不過你倒是膽子很大啊。”
陸曈淡道:“殿帥也知道我將《梁朝律》背得很熟,這個時候不拿出來用豈不是虧了?”
陸曈:“死對頭?”
見陸曈仍是不明白,林丹青盤腿坐在床上,細細講與她聽:“樞密院與殿前司,一個掌握調兵權,一個掌握統兵權。樞密院有權無兵,殿前司有兵無權,相互製衡,你想,一山不容二虎,兩相見麵,自然眼紅,給對方下點絆子也是常有的事。”
拳風將紋絲不動的火苗帶得晃了一晃。
他麵上帶了點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你就不怕人家惱羞成怒,蓄意報複?”
救命之恩,當真值得他如此?
何況細究起來,應當也不算太“救命”。
但她卻有些不解。
一路暢通無阻,右掖門離身後越來越遠,直到走到廊廡,裴雲暎才腳步停了下來。
窗外日光燦然明媚,屋中安靜得可怕。
……
“行診?”
裴雲暎擋在自己身前,身影遮擋大半嚴胥的視線,使得對方那道陰冷的目光無法落在自己身上,如一道安全屏障。
裴雲暎實在囂張至極,此種境況,多少有些出格,他竟連遮也不遮掩一下,就算仗著聖眷龍恩,也實在太過張狂。
他打斷陸曈:“如果有呢?”
“愛而不得多年,心上人還死了,可不就容易變態麼,心態扭曲也是尋常。這種事,話本子裡寫得多了。”
她說:“我方才所救傷者,雖用歸元丸吊住他三個時辰的性命,但他損傷過大,神智無法長時間保持清醒。”
她問:“除此之外,他們就沒有彆的過節?”
沒想到他會在這個問題上執著,默了一會兒,陸曈才接著道:“有毒也沒關係,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百毒不侵。”
陸曈聞言心中一動,把臟衣裙放到盆裡,“嚴大人和裴殿帥真有這麼大過節?就算為了……那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何至於此。”
他沉吟,“這樣下去,我不會隻有以身相許為報吧?”
林丹青肯定:“死對頭。”
裴雲暎麵露諷刺:“知道嚴大人老了,也不必一直提醒。”
他認真看著,眼角長疤在陰影處猙獰刺眼。
真是夠衝動的。
他輕描淡寫地開口:“圍獵場上,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嚴大人沒聽懂嗎?”
嚴胥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人。
頓了一頓,陸曈才繼續開口:“方才所見傷者,斷腿在先,傷重在後,應為‘殘疾者’,其身傷痕有烙鐵、鞭刑、斷指……”
雖然剛才裴雲暎在嚴胥書房中舉止張狂,仿佛下一刻都要揮刀把嚴胥的桌案劈了,可他從前事後並不會如此認真叮囑,似乎當初麵對文郡王、麵對戚家時都不如此刻嚴肅。
他打量一下陸曈:“你怎麼樣?”
就在這一片緊繃中,陸曈驟然開口。
門口的護衛聽見屋中動靜,望著陸瞳的目光滿是不可置信,似乎不敢相信已在這個關頭,陸曈還敢如此回敬。
裴雲暎眉眼一動,望著她笑道:“這麼說來,人情債越欠越多,都讓我有點無地自容了。”
陸曈轉身看去,廊廡後,青楓走上近前。
她回去時已是下午,崔岷入宮奉值去了。林丹青看見陸曈裙角血跡嚇了一跳,還以為她是出什麼事了,陸曈隻說是去給樞密使受傷的手下行診蹭上的,林丹青再三確認,確定她無事才鬆了口氣。
“殿帥還是太年輕,”嚴胥收了笑,眼神若灰色陰翳,絲絲縷縷縈繞年輕人身上,冷冷開口:“難道不知道,光憑貿然闖我府邸延誤公務的罪名,就能讓你吃儘苦頭。”
“下官不敢。”
屋中一靜。
屋中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和裴雲暎告彆後,陸曈回到了醫官院。
“再者,”陸曈正視著他的眼睛,“我是因為殿帥緣故惹上這一身麻煩,又是為你說話才會出口威脅,殿帥怎麼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陸曈感到難以理解。
“日後如果再有可疑的人找你,你就先讓人去殿前司尋我,若不在,找蕭副使也是一樣。”
“所以說,”林丹青一錘定音,“裴雲暎與嚴胥,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都是天造地設、獨一無二的一雙死、對、頭。”
過了一會兒,嚴胥才冷笑一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殿帥這是報恩還是報仇?”
“老師。”他說。
帥不過三秒的小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