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洗兒會(1 / 2)

燈花笑 千山茶客 10260 字 10個月前

到了十五那日,早早出了太陽。

隻是過了寒露,已近立冬,太陽照在人身上也泛著一層淡淡的寒,暖不進衣襟。

陸瞳到郡王府到得很早,洗兒會還未正式開始。銀箏沒有跟來,陸瞳讓她留在醫館裡幫忙。裴雲姝的貼身丫鬟芳姿見到陸瞳,笑著將她往院子裡拉:“陸大夫來得正好,小小姐剛醒,您去瞧一瞧。”

自打陸瞳上回替裴雲姝母女催產成功後,裴雲姝院中人對陸瞳就格外恭敬起來。陸瞳隨芳姿進了院,一邁進屋,就聽見女嬰響亮的啼哭聲。

裴雲姝正將女嬰從搖籃中抱起,見陸瞳走近,遂將女嬰交給陸瞳,笑道:“陸大夫也抱抱寶珠。”

陸瞳接過繈褓,低頭一看。甫出生時這小姑娘像隻病弱小貓,哭音也是細細的,一月過去,圓潤飽滿了許多,抱在懷裡有了些份量,不似剛出生時孱弱了。

裴雲姝為小姑娘取名寶珠,取掌上之珠、心頭珍寶之意,這小姑娘來之不易,出生時又十分凶險,此名倒是合襯。

瓊影小聲道:“陸大夫,小小姐的毒……”

陸瞳探過寶珠情狀,將寶珠抱回至搖籃,道:“比之前好了許多。”

屋中幾人便長鬆了口氣。

這些日子,翰林醫官院的醫官也來過不少,皆言寶珠康健,越是如此,裴雲姝心中越是不安。如今她已不再信任宮中醫官,反而對陸瞳的話深信不疑。如今親耳聽陸瞳說並無大礙,這才稍稍放心。

桌上放著些洗兒會的金果犀玉,陸瞳從袖中摸出一封賀包遞到裴雲姝手中,道:“王妃,這是民女心意。”

裴雲姝愣了愣。

許是懷著身孕又剛剛產子,她思緒不如往日清明,身邊人也忘了提醒她,來觀“洗兒會”的人非富即貴,賀包中不乏犀玉珍珠瑰寶,而陸瞳素日裡在醫館坐館,以她月銀送禮,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

她正遲疑著,聽見陸瞳道:“賀禮寒酸,隻是一串彩錢,還望王妃不嫌棄。”

彩錢便是金銀線包裹著的銅錢,裴雲姝鬆了口氣,遂大大方方接過來,笑道:“我替寶珠謝謝陸大夫一片心意。”

陸瞳微微一笑。

因吉時未到,洗兒會開始還要再等一等,來觀禮的貴客還沒出現,裴雲姝便邀陸瞳先坐坐,又叫芳姿去泡茶。

陸瞳在小幾前坐下,見裴雲姝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又因今日洗兒會,特意換了件玫瑰紫淨麵妝花褙子,鬢發輕挽,襯得整個人麵色紅潤,神情柔和,比之初見時精神了不少。

想來這一月過得不錯。

裴雲姝一麵逗弄繈褓中的寶珠,一麵對陸瞳道:“之前府中事務冗雜,我又擔心著寶珠的病,都沒來得及好好感謝陸大夫。本想叫阿暎送些謝禮到門上,偏他前日出城還未回,這就耽誤了。”

陸瞳低頭,接過芳姿遞來的熱茶,“醫者治病救人是本分,王妃無需道謝。”

裴雲姝笑著看向她:“你與阿暎是朋友,叫我王妃豈不生分,你可以叫我姐姐。”

陸瞳握茶的手一緊,半晌,她道:“雲姝姐。”

裴雲姝也沒計較,隻好奇地看向她:“說起來,從前不知道陸大夫是阿暎的朋友。聽阿暎說,陸大夫是半年前從外地來到盛京……陸大夫是哪裡人?”

陸瞳答:“我是蘇南人。”

“蘇南?”裴雲姝默念了一遍,“阿暎幾年前也去過蘇南,”她看向陸瞳,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般恍然開口:“你們是在蘇南認識的?”

陸瞳微怔,搖頭道:“不是。”

“那你們……”

“我剛來盛京不久,路遇有人鬨事,裴大人幫過我一次。”

她說得輕描淡寫,裴雲姝卻聽得笑起來,“原來如此有緣。”

陸瞳不太明白裴雲姝口中的“有緣”是何意,就聽裴雲姝繼續問道:“我看陸大夫年紀尚輕醫術就已在翰林醫官院醫官之上……你今年多大了?”

“翻年就十七了。”

裴雲姝眼睛一亮,喃喃道:“小阿暎四歲……”她又看向陸瞳,笑問,“不知陸大夫可有許人家?”

陸瞳:“……”

她難得有些無言。這位文郡王妃如今瞧著不似初見時半分穩重端雅,倒是熱情自來熟得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默了默,陸瞳道:“許了。”

裴雲姝笑容一滯。

“我已有了未婚夫。”她說。

裴雲姝麵上笑容頓時變得訕訕,片刻後,仿佛為了緩和氣氛般自己開口,“也是,陸大夫這般蕙心蘭質,提親的人定然不少。”

她還想再問,陸瞳出聲打斷她的話:“冒昧問一句,王妃可找到了給小小姐下毒之人?”

裴雲姝一頓。

陸瞳認真望著她。

摩孩羅裡的“小兒愁”使得裴雲姝母女中毒已久,不得已陸瞳隻能想辦法臨時催產。聽當時裴雲姝說,這摩孩羅是文郡王送與她的。

穆晟就算再不喜自己王妃,也斷沒道理加害親生骨肉。可這些日子以來,郡王府裡似乎也沒什麼大事傳出。

裴雲姝的麵色變得有幾分不自在,隻苦笑著搖頭:“沒有。”

郡王府就這樣大,真要找下毒之人未必找不到,裴雲姝如此說,必然是有些苦衷了。

陸瞳想了想,又問:“側妃呢?當日我為王妃催產,衝撞側妃……”

她說的已是婉轉,那時候孟惜顏調來王府護衛,是奔著陸瞳性命來的,若不是裴雲暎趕到,誰也不知後果如何。今日陸瞳沒在附近看見孟惜顏的影子,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錯覺,郡王府的下人對裴雲姝恭謹了許多。

裴雲姝笑容淡下來,道:“她啊,被禁足了,你不用擔心。”

陸瞳心中一動。

當日裴雲暎將孟惜顏押走,而如今孟惜顏仍好端端在府上,僅僅隻是禁足,看來文郡王還是保下了孟惜顏。

這位側妃,果真受寵。

裴雲姝回過神,搖頭道:“不說那些了,我看吉時將至,陸大夫,你陪我一起準備準備吧。”

……

“洗兒會”總是熱鬨。

盛京產婦誕子滿月後,都要邀請親朋參加新生兒“洗兒會”。富貴人家常煎煮調以香料的熱水,連同果子、彩、錢、蔥、蒜、金銀犀玉等一同倒入盆中,盆外以數丈彩帛繞之,名曰“圍盆”。用發釵攪動湯水,謂之“攪盆”。觀者紛紛撒錢於水中,謂之“添盆”。

待嬰孩沐浴完畢,剃落胎發後,將胎發裝入金銀小匣,再以彩色絲線結成絛絡。最後抱嬰孩謝遍諸親坐客,抱入姆嬸房中,這叫“移窠”。

文郡王妃未至臨盆時動了胎氣突然急產,好在最終母女平安。作為文郡王妃的嫡女,此次“洗兒會”廣邀京中貴宦,畢竟除了郡王府,昭寧公的麵子也要給的。

賓客笑聲穿過庭院,將一向冷清的院落也襯出幾分擁擠,熱鬨聲隔著牆,傳到了另一方屋簷下。

桌上花瓶裡,金桂已完全枯萎,隻剩下簇簇乾癟枝葉生硬插在花瓶裡,苦苦支撐著一點鮮意。

孟惜顏坐在榻上,脂粉未施,原本美豔的臉便顯出幾分憔悴。

她看一眼桌上的刻漏,低聲問:“洗兒會開始了?”

身側婢子小心翼翼答:“是。”

孟惜顏冷冷扯下了嘴角。

八月十五那日,裴雲暎讓禁衛們將她帶走,吃了幾日苦頭,文郡王將她接了回來。

不知文郡王究竟與裴雲暎說了什麼,裴雲暎終歸還是放走了她。想來就算再如何囂張,沒有證據,昭寧公世子也不能隨意帶走郡王府的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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