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多了一科(2 / 2)

燈花笑 千山茶客 8651 字 10個月前

這年輕人生得也算端正,但一雙眼睛瞧人時不住打轉,顯得有些心術不正。他上上下下將陸曈打量一番,嘴角笑容親密得過分,笑道:“姑娘也是來參加春試的?”

陸曈看他一眼,從他身邊越過,沒有與他交談的意思。

周圍看熱鬨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曹槐碰壁了!”

“哈哈,他爹是判少府監事,哪比得上太府寺卿呢!”

那個叫“曹槐”的年輕人也聽見了周圍的調笑,麵上笑容一僵,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我在和你說話!”他收起笑容,有些惡狠狠地上前一步,意圖去抓麵前人的手。

下一刻,有人從身邊經過,一把打掉他那隻不安分的手,伴隨著一聲嗬斥:“乾什麼呢,想打架?”

聲音清脆,是個女子。

陸曈側首。

說話的是個青衫少女,約摸十七八歲,五官深邃明麗,一雙水眸活潑靈動,一瞧就讓人心生好感。她沒戴襆頭,隻用同色發帶將長發束起,襯得明媚秀麗的臉龐格外朝氣。

環顧四周,今日參加春試的女子不多,算上陸曈,總共也沒幾個。這少女雙手抱胸擋在陸曈跟前,儼然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林丹青!”曹槐氣急。

“叫這麼大聲乾什麼?”叫林丹青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無辜笑容,“都馬上要春試了,你一個大男人還在這為難姑娘家,懂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

“舉頭三尺有神明,當心文昌君瞧見了,覺得你這人粗魯,讓你落榜哦。”

“你!”曹槐臉色變了幾變,不知是畏懼這少女身份還是忌諱她這話的詛咒,狠狠剜了陸曈一眼,轉身怒氣衝衝地走了。

周圍看熱鬨的人也散了一些。

陸曈收回目光,看向麵前少女:“多謝。”

“不用謝,”青衫少女笑眯眯看向她,朝她伸出一隻手,“我叫林丹青,說不準日後大家進入翰林醫官院,同為醫官共事。”

那隻手沐浴在日光下,看起來明亮而有力。

頓了頓,陸曈伸出手,與林丹青輕握了一下。

“承蒙吉言。”她說。

“相信我,妹妹,”林丹青一臉認真,“我嘴巴開過光,很靈的!”

正在這時,外麵的長鈴響了幾聲。

“春試快開始了,”林丹青回頭望了望,“我們也過去吧。”

陸曈點頭,站起身,隨她一同往號舍前走去。

號舍前有主考官正看文牒叫名字,眾人一一按名字找到自己所分的號舍,陸曈分到的那間號舍在中間,不遠也不近。她把醫箱放在門外,隻拿了筆墨,就徑自進了號舍。

因去年秋闈舞弊一事,連帶今年的春試也嚴苛許多,號舍牆內外似乎被重新整理修繕,顯得更加狹緊,一眼看過去,像是一間間小牢房。

考官分發下卷題,足足一大摞,太醫局春試如盛京秋闈,隻是考的內容不同罷了。不知是不是陸曈錯覺,總覺得分發考題的考官路過她號舍時,看她的目光有些憐憫。

仿佛很有些同情。

她沒在意,提起麵前考卷,將其一份份整理好。

一、二、三……

春試一共查考九科,分彆為大方脈、小方脈、傷寒科、婦人科、瘡瘍科、針灸科、眼科、咽喉科、正骨科。

苗良方也是這麼教她的。

然而……

……八、九、十。

陸曈翻查考卷的動作驟然一停。

十份。

眼下的考卷足足有十份。

她微微皺眉,重新拿起考卷再數了一次。

仍是十份。

沒數錯,多了一科。

陸曈注視著眼前多出的那份考題,想起方才那位主考官看她古怪的眼神,心頭微沉。

為何會突然多出一科?

……

與此同時,站在長棚下,方才給陸曈分發考卷的那位主考官歎了口氣:“今年春試恐怕合格人不多。”

“那是自然,”另一位主考官走來,望向不遠處的號舍,有些唏噓:“紀珣紀大人出的題目,就是翰林醫官院的醫官都未必能答上,何況是那些毛頭小子?”

今年太醫局春試,是由翰林醫官紀珣親自出題。紀珣精通醫道藥理,但為人嚴苛,先前有幾次去太醫局給學生上課,回頭學生都抱怨他所講醫理太過深奧,難以克化。他這回親自出題,今日分發考卷時幾位主考官看了一眼,紛紛咋舌,拋去那些太醫局所學課業,其中偏難怪題也不少。

“何止。”主考官道:“今年還多了一科驗狀科,真是瘋了,衙門有專門的仵作,咱們醫官院湊什麼熱鬨。”

今年春試多了一科,從九科變為十科,多了一科驗狀,主驗屍體情狀。

盛京府衙有專門的仵作官,按理說與太醫局醫官院無關的。然而因仵作地位低下,大多出自鬻棺屠宰、殮屍送葬之家,後代又不允參與科舉,人人不願入行,是以這些年盛京府衙出色仵作越來越少。

去年年初朝廷有意新增仵作官,提高仵作在府衙中地位,於是在太醫局中新增驗狀一科。但因此科需與死屍打交道,太醫局這幫學生雖不算位高權重之家,卻也生來養尊處優,沒吃過什麼苦頭,更勿用提費心鑽研死屍。於驗狀一科,幾乎成績都不佳。

沒想到今年醫官院會把“驗狀”也安排進春試。

“咱們太醫局的學生還好,再不濟,多少都學過點。那平人醫工就慘嘍,從前沒學過,陡然增加這麼一科,怕是一句也答不上來。”

主考官想到方才那位坐在號舍裡的年輕醫女,忍不住生出幾分同情。太府寺卿的那檔子事,他們醫官院的人多少都聽過一點。他自己也是平人出身,兢兢業業多年才在醫官院坐穩位置,眼見著今年好容易有個平人參加春試,卻要因為春試突然改革而與醫官院無緣,未免有些可惜。

“同情她啊,犯不著,也不怕告訴你,董家早來醫官院打過招呼了。”身側同僚壓低聲音,“彆說她考不過,就算考過了,也進不了翰林醫官院。”

主考官一愣:“為什麼?”

“你也不想想,真要她進了翰林醫官院,董家的臉往哪擱。咱們就做好咱們該做的事,上頭的心思,彆打聽嘍。”同僚拍拍他的肩,抱著水壺巡考去了。

主考官呆了半晌,心有戚戚地歎了口氣,跟著往號舍那頭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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