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板,請讓我來處理。”
偏頭定睛,管家早已站在葉淨身旁,他做一個欠身的動作,雖然已經年過半百,但他的眼睛中沒有絲毫渾濁,此時正從裡麵透露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戾色。
葉淨本想裝作不知道的,他並不想為難誰,隻要他不知道那就不算是當他麵說,但現在管家也來了,他隻能原主的性子道:“趕緊去,這種話聽多了汙染耳朵。”
“葉老板說的是,請回到車上,剩下的我會處理好。”
其實葉淨還挺好奇管家會怎麼處理,他並不想讓人因為他受傷,但看管家一臉和藹的樣子,想必不是什麼心狠手辣的人。
他高傲的點了點頭,回到了車上。
葉淨坐在最旁邊,透過車窗看過來,隻能看到管家的背影,看這樣子似乎是正在和對麵交涉,並沒有起什麼太大的衝突。
他放心了,靠在座椅上假寐。
察覺到身後的目光消失,管家笑眯眯的望著眼前幾人,手指彎曲輕扣了三聲桌子,和藹道:“我這裡有兩個選擇,閉嘴或者是永遠閉嘴,諸位選一個。”
那群人立馬被嚇蒙了。
曲清川在外三年,剛回來她們並不認識,所以才敢理直氣壯的罵他,而曲清川也不會說自己是沈府的小少爺。
但管家不一樣。
沈家的老管家,經常幫沈彥出門處理一些事,至於什麼事就不說了,總之城裡大半圈人可都認識他。
“選幾個管不住嘴巴的人,然後殺雞敬猴,諸位覺得怎麼樣?”
管家說話永遠都是不急不忙,那慢悠悠的聲音中似乎帶上了一聲惋惜,麵對的是即將逝去的生命。
“我錯了我錯了,是我嘴賤,是我嘴賤!我閉嘴!我閉嘴!”
之前說話最多的那人眼神好使,一看管家身旁穿著軍裝模樣的軍人手已經搭上了腰間的槍,立馬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哀求道。
管家輕輕搖頭。
那婦女比較聰明,她清楚,眼前的人是真的殺人不眨眼。
這就是不滿意的意思,她差點眼淚就出來了,抬起手一邊說著一邊扇自己嘴巴。
另外幾人也反應了過來,學著她,下手也沒留手,做粗活的婦人力氣不小,臉頰立馬紅腫一片。
管家看了一分鐘,目光平靜。
她們也不敢停手,其中一人嘴角已經流出了血,滴落在地板上,話都說不出來。
但她還是堅持說道:“窩……錯了,求求宋管家……大人油大量……”
她重複了好幾遍,舌頭都捋不直。
直到這時,管家突然笑著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臉頰,誇獎道:“好樣的。”
不想讓車上的貴客耽誤太久,從懷中拿出一張手絹擦了擦手,語重心長道:“這人呐,腦子和嘴應該要做到統一,得要明白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等他走後,那幾位婦人才癱軟在地,疼痛後知後覺的席卷上來。
…………
車子停在了“流觴曲水”跟前,這個地段在集市中心,基本上沒有什麼住宅,經營的是綾羅綢緞開的是西餐廳,都是富貴人家來的地兒。
這個地兒取得名字古色古香,裡麵裝修的倒是很先進,裝飾都是些西洋的玩意,屋頂掛著旋轉的冷白色吊燈,格外打眼。
正逢早上,可能剛起床精神氣不太好,服務員們都興致缺缺。
體驗生活的楚果果撇過頭打了個哈欠,抬手擦掉眼角生理性的淚水,再轉過頭時,見到了一個心心念念的人影。
她懷疑自己眼花,出現幻覺了吧,於是又揉了揉眼睛。
那人依舊還在,並且越來越清晰。
他身著素衣,雖然打扮的很簡單卻像極了豔麗的貴公子,他鮮紅的嘴角彎起來的弧度恰到好處,雙眸中是星河燦爛的璀璨。
對,楚果果最喜歡的就是葉先生這對眼睛,乾淨而又純粹,仿佛會說話一般。
她終於緩過神來,幸福來得太突然。
她興奮的想要上前,然後發現……
之前跟她一樣哈欠連天的同班們,突然就像打了雞血一樣,一個個熱情的圍在了葉先生身邊……
楚果果:“???”
葉淨對他們的熱情也有些不適應,站在原地沒有動。
管家一直跟在葉淨身後一小步,見狀,咳嗽了一聲:“諸位都散散,請不要堵路。”
他一發話,四下的人果然閉嘴,但依舊目光閃爍的看著葉淨。
管家抬眸,掃視一圈四周,伸手點了點楚果果那個方向:“小姑娘,過來給葉老板介紹一下。”
隨後他見那個小姑娘還有點懵,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眉頭不動聲色的微皺,就不能機靈一點。
幸好楚果果幾秒鐘後反應過來了,用手擠開前麵的兩人,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好的,葉先生請這邊來。”
不得不說,楚果果是個大學生,表達能力還是很強的,向葉淨推薦了好幾款新款。
“但是本店最新進貨的綢緞,是從西方那邊耗時一個月運過來的,您看看這手感,十分的順滑且細膩,穿在身上保證效果且保證舒適……”
葉淨望著前麵豔紅的布匹:“……”
其實葉淨對對這些都沒有太大的要求,但考慮到要無理取鬨,楚果果推薦的都被他否決了。
又想到要更得罪人一點,他每次都等楚果果說完後接上一句,不過如此。
直到介紹到這,葉淨終於說了一句真話:“不適合我。”
不,您真的很適合。
楚果果懷揣著私心,在她的想象中,葉先生就天生適合紅色,紅色簡直就是為他而打造。
用這個顏色的布料做的衣服,一定會將他襯得皮膚似雪,在淚痣那裡染出一朵熾紅的花,人間絕色。
然而她說的卻是:“抱歉,那我們繼續看下一款吧。”
又過了一會兒,葉淨估摸著麵前的女孩應該不耐煩了,適可而止的停了下來,隨便挑了幾件之前說不過如此的。
這樣應該夠得罪人了吧,在這眾目睽睽之下。
“請稍後,我去幫您打包。”
楚果果小心翼翼收拾著衣服的時候,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悵然若失,她真的很喜歡聽葉先生說話,比那旋律優美的鋼琴曲更悅耳,更讓人沉醉。
她不由自主的更著走了兩步,剛剛葉先生接過盒子的時候觸碰到了他的手,那感覺比最好的綢緞還要順滑,她決定今天一天都不洗手。
目光癡迷的看著離開的背影,真想一直追隨著葉先生啊……
管家付了款,葉淨走出去後,正好拐個彎要進下一家店鋪,卻聽見若隱若現的哭泣聲。
他停住了腳步。
仔細聽,似乎是一個小孩,聲音遠遠的傳來有些稚嫩。
他向著聲源的地望去,那是一條黑幽幽的小巷子。
猶豫之下,葉淨還是走了過去。
這條小巷子有點難以想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外頭是街道的繁華,店裡麵拉著小提琴,播放著舒適的音樂。而小巷子裡麵隻滲透了些許的光芒,被兩旁的高樓擋住,裡麵陰暗潮濕,許久得不到太陽的照佛大大小小的水漬一直未乾,地麵爬滿了青苔。
就進去幾米,葉淨看見了那個小孩。
這是一個分不清男女的小孩,身上滿是汙漬半跪在地上,衣服沾上了地上的水,變得又臟又濕,一雙眼睛裡傷心與絕望與憤恨交織,有些扭曲。
他看起來不過十歲,這樣複雜的情緒卻出現在這麼小的一個小孩子身上。
現在這裡的他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他們瘦骨嶙峋,個個麵黃肌瘦,望向巷子外眼神空洞。
這樣對比起來,那一個哭的孩子居然是為生動的,而其他孩子條已經對生活和世界麻木。
葉淨震驚之餘,眼中滿是不忍。
他明白,哪裡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更彆提是他現在身處民國,一個希望與絕望共存的時代。
他沉默著,管家帶著傭人也儘職儘責的跟在他身後,一語不發。
終於,葉淨回頭,他說:“我想幫他們。”
管家始終笑著,他對眼前所發生的沒有任何感情浮動:“敬請吩咐。”
“請幫忙買一些衣服和食物。”
葉淨能幫的並不多,但他隻是想竭儘自己的所能,能給對方帶來一絲絲的幫助,他的所作所為就算沒有白費。
此刻他認真的在想,不如在走之前修建一家收容所,雖然違背了劇情走向,但也不費罔來這個世界一趟。
四周皆是店鋪餐館,管家很快就命令人將食物帶了過來,當香味彌漫在小巷子的時候,角落得小孩子都扭頭望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頓時明亮了起來,綠油油的猶如餓狼一般,但還帶有一絲惶恐和害怕。
他們在畏懼。
葉淨以為孩子們在擔心自己是壞人。
他放柔聲音:“餓了嗎?這些是送給你們的,彆害怕。”
葉淨慢慢走過去,想要將食物分發給他們,管家還未來得及阻止。
果然,在葉淨從包裝袋拿出食物的那一瞬間,一群孩子不管不顧的撲了過來,力道大的讓葉淨招架不住。
摔倒在地之後,手中的食物被奪走,那群孩子得手後立馬縮到了裡麵,推推桑桑的增搶的食物,一邊搶一邊往嘴裡塞。
葉淨立馬被管家扶起來。
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裡五味雜陳。
這些食物是管飽的,夠他們每個人吃飽。
但眼前的這一幕向葉淨昭示著,他們吃的不是食物,而是命。
“葉老板,您的手受傷了,需要立馬包紮。”
管家表情嚴肅。
被管家這麼一提醒,葉淨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疼痛。
剛才被那群孩子搶走食物的時候,可能是被他們鋒利的指甲抓傷了手,上麵全是血痕。
他們將自己身上的淤泥蹭到了葉淨的身上,那素白的衣服頓時漆黑一片,多了許多個指印。
葉淨抬頭,那群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經全部都變成黑色,或許不能稱之為衣服,能說是布條而已。
他沉默片刻,而後堅定的對管家道:“不著急。”
管家聽後,也不在阻攔。
他判斷葉淨手上的傷口並不是非常嚴重,但還是出現了罕見的懊惱情緒,是他大意了。
巷子裡照射不到陽光,陰暗又潮濕,還有一股陰森森的冷意。
葉淨耐心的等孩子們吃完,然後儘量大聲的對他們說:“我手上有衣服,大家一人一套,你們能聽得懂嗎?”
那群孩子隻是看著他,沒有一個人應他。
現在葉淨才明白,那群孩子懼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軍人。
葉淨或許沒有這群流浪的孩童見識的多,他們為了生存察言觀色,已經能精準的區彆出各式各式各樣的人。
他們清楚的聞到,葉淨身後那幾個人身上都是血的味道,而他們腰間彆的那把槍,就在前幾年殺死了他們其中最小的一個女孩。
葉淨也不在意有沒有人理他,他一邊說著一邊比劃:“現在你們出來,來到巷子口這裡,我給你們發衣服,不爭不搶一人一套,好嗎?”
孩子們沒有動,確認葉淨手上沒有食物之後,甚至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