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旺哥這次的運氣可不太好,馮家的院子本來就不大,加上以前賣豆腐,後院堆滿了雜物,他跑進後院以後本想翻牆而走,但後院的空間實在太小了,又滿是柴草和雜物,根本跑不快。等他清理出一條路來的時候,趙家莊的莊丁已經追上來了。他隻得死命地往院牆上麵爬,眼看就要翻過去了不料被一個莊丁一把拉了下來,眾人隨即一擁而上捆了個結實。
剛掙脫馮老漢束縛的趙得看到莊客已經抓住了馮旺,大喜,上前踢了兩腳,哈哈笑道,“哼,你這廝,不是很能跑嗎,給俺接著跑啊?今日落在了俺手裡,俺看你還咋跑!”
說完又對莊客道,“哈哈哈,兄弟們,走,跟著咱回去領賞!”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隻留下生死不知的馮老漢和馮寶兒,以及正在艱難起身的王翠雲。今晚上的事,她從始至終都是懵的,老公稀裡糊塗地回來了,自己稀裡糊塗地和他做了一次,但才做到半途又稀裡糊塗地挨了公公和男人一頓暴打,清醒過來以後就是稀裡糊塗地搬家,最後自己的男人又稀裡糊塗地落網了,稀裡糊塗地來,稀裡糊塗地去,這到底是咋回事嘛?
王翠雲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去想了,剛才那該死的把孩子當暗器砸向了官差,被官差一棍子磕飛了,現在雖然已經入秋,但天氣還沒冷,孩子穿得不多,經此一劫,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就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衝出院門到大街上找到孩子,從地上把他抱了起來,借著明亮的月光仔細地看了一下,見小家夥身上都是擦傷,頭上一個碩大的紅印,嘴角和鼻子都流出了鮮血。
看到孩子被打成了這樣,王翠雲的心猛地揪了起來,忙去探孩子的鼻息,隻覺得氣息微弱,命懸一線。
看到還不滿周歲的兒子成了這個樣子,她的雙淚就簌簌地落了下來,哭著罵道,“這該死的賊廝,老娘一個人帶著孩子活得好好的,你偏要回來打攪俺們乾啥?現在落得這個地步,俺以後該怎麼辦啊?寶兒啊,娘該怎麼辦啊?”
王翠雲正在抱著孩子哭,另一邊馮老漢又哎喲喲地叫了起來,“哎喲喲,好疼,好疼啊,翠雲啊,俺要死了啊!”
聽到公爹的叫聲,王翠雲忙放下孩子去查看,見他也滿頭滿臉都是血,嚇得臉都白了,“阿公,你咋啦?”
馮老漢側臥在地上,捂著肚子疼得直吸氣,“疼,好疼……剛才那幫惡差往俺身上招呼,把俺打壞啦!”
王翠雲見他捂著肚子,又看了一眼他滿臉的血跡,遲疑地問道,“啊,不是頭嗎,咋會是肚子疼哩?”
馮老漢弓著身子,一邊吸氣一邊艱難地說道,“頭疼,肚子也疼,全身都疼,肚子更疼啊!”
見老頭弓著身子都要變成一隻大蝦了,王翠雲不敢怠慢,連忙把孩子抱到床上去安置了,又燒了一鍋熱水給他擦拭包紮,等她包紮好了才發現馮老漢的疼痛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嚴重了,過了一會兒竟然疼暈過去了。
“這可咋整啊?”王翠雲來不及給自己梳洗,就衝到了街上,頂著一身月光來到了藥鋪門口,哭著把掌櫃的從睡夢中叫了起來。老掌櫃來到馮家院裡,看了馮老漢一眼,又把了脈,搖頭道,“長生內腑受創,已無藥可治了。”
一聽公公傷了肺腑,馬上就要死了,王翠雲頓時懵了,哭道,“啊,這咋可能呢?不是傷在頭上的嗎,咋又傷到了內腑呢?”
老掌櫃看了一眼因打鬥而變得亂糟糟的院子,再結合外麵亂哄哄地鬨了好一陣,大概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道,“旺哥回來過了?”
王翠雲嗯了一聲,就把剛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老掌櫃歎氣道,“哎……頭上的傷不妨事,內腑受損才是致命的,你想啊,那些衙役的棍子多重啊,杵在人的身上,麵上完好無損,內臟卻早已被搗得稀碎了。”
馮老漢的病情用後世的理論很好解釋——肝臟或者脾臟破了。他剛才拚死抱住趙得,趙得又拚死地向他身上招呼,亂七八糟之下就把他的臟腑捅破了。這個時代沒有開刀手術,遇到這種病症他隻有死路一條。
老掌櫃說了半天,但王翠雲卻聽了個一知半解,到最後還是喃喃地說,“咋會這樣啊,咋會這樣啊?”
老掌櫃看了一眼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馮老漢,連著歎了好幾口氣,“哎……慣子如殺子,長生這人啊,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咳……苦命啊!”
翠雲見他不肯施救,又想起了孩子,忙回到臥房抱了出來,哀求道,“孫先生,孩子剛才摔在地上了,麻煩你也幫忙看看吧!”
老掌櫃接過孩子,看到他的頭上有一個大大的凹槽,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想查查一下他的脈搏,突然手上一熱,原來是孩子尿了一泡在他身上。但他沒有在意,而是繼續給他診脈,但手才剛碰到孩子的脈搏,頓時大驚失色道,“啊呀,孩子已經沒氣了啊,就是剛才那泡尿的時候走的。”
王翠雲大驚失色,忙接過來探鼻息,果然已經沒有任何呼吸了,又過了一會兒,孩子的身體就漸漸地涼了。
“寶兒啊!”王翠雲雙腿一軟就癱倒在地,抱著孩子仰天長歎,頓時淚如雨下,“我的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