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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對而立,分明蕭逐的眉眼間笑得柔和,他的周身卻忽然迸發出一陣壓迫感,鋪天蓋地的朝薑善寧席卷而來。
傘柄輕移,微薄的月光映照出那雙清寒的眼眸。
薑善寧抬眸,愣愣的看著蕭逐,他正低著頭,漆黑的眼眸凝住她,眼底亮得如滿院的落雪一般明鏡。
她仔細看了看,竟然可以從他的眼底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殿下,為什麼這麼問?”薑善寧張了張唇,不解問道。
蕭逐低笑一聲,高大的身軀投下來一大片陰影,極有壓迫感地籠下來,他沙啞著嗓音又問了一遍:“阿寧,我說,若是杜雲英是我殺的,你會覺得我殘忍嗎?”
薑善寧一抖,麵前之人清冽的氣息傳來,她渾身緊繃,額角突突直跳。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方才他問她下手之人是否殘忍是一回事,這下又將下手之人說成是他自己,蕭逐這樣問,到底是何意思。
他的那句話從薑善寧心頭滾過,她喉嚨微哽,五指在袖中捏緊。
周遭陷入沉寂。
見到薑善寧久久未語,蕭逐握住傘柄的五指漸漸圈緊,鋒銳指骨彎折,骨節泛白。
他在等她的回答。
寒風吹過兩人之間,他稍稍側身,擋住風口,垂眸盯著身前將頭越來越低,快要埋到胸口的小姑娘。
他抿了抿唇,胸腔中升騰起一陣微妙的情緒,沉默地對峙了幾息後,也許真的隻有幾息,蕭逐卻覺得時間從來沒有這麼漫長過。
他一再想要試探薑善寧對他的底線,除了初見時薑善寧見過她掐斷了那個漢子的喉管,他再也沒有在她麵前暴露過他的本性。
這一次,他並不能忍受杜雲英那樣的雜碎對她有非分之想,夜裡蒙了麵便要去報複。
一如他以前在宮裡遭人暗算時,不論忍多久,他都會將欺他辱他的人殺掉。
然而這一次,他頭一回生出膽怯。
怕薑善寧不要他。
蕭逐眸光動了動,正想說其實人並不是他殺的,肩膀上忽然覆上了一隻小手。
薑善寧掀起眼皮,鄭重的將手放在蕭逐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氣說道:“殿下,倘若真是你做的,那你肯定得避一避風頭了。”
蕭逐一愣:“避風頭?”
“是啊,杜雲英是州牧的獨子,肯定是寵愛萬分,州牧要是知道是你殺了他的兒子,一定會來找殿下報仇。雖說殿下是皇子,但這裡離永京那麼遠,州牧愛子心切,未必會正眼瞧殿下的身份。”薑善寧抬起頭,冷靜分析著。
倘若人真的是蕭逐所殺,薑善寧根本不在意杜雲英如何,她隻希望蕭逐平平安安的,順利回京。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根本沒有遇到杜雲英,是以她並不知道今生杜雲英死後,他的父親杜詹會如何。
蕭逐聽到她說的話,眼底的冰霜漸漸消融,神色越發柔和,心頭的膽怯少了些許。
他輕聲說:“阿寧,謝謝你。”
薑善寧:“殿下,謝什麼?”
蕭逐抿唇搖了搖頭:“沒什麼。”
風雪漸大,兩人同撐一把傘繼續往聽雪院走,薑善寧鬆了一口氣,摸了摸微潮的掌心,故作輕鬆的晃了晃雙臂。
聽雪院門口,蕭逐送她到這裡,將掌心的羅傘遞給她,薑善寧猶豫半晌,左右看了看,半信半疑的問道:“所以殿下,人真的是你殺的嗎?”
她又道:“殿下你放心,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你跟我交個底,萬一州牧的人來侯府詢問,我也好應對。”
蕭逐凝著她的雙眼,從她的眼底隻看出滿滿的擔憂,他心底不由一窒,緩緩點了點頭。
他不想騙她。
是他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