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薑昭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她夢到她和舅舅說了自己的猜測後,不久舅舅果然查到了父親和母親的身上,就連外祖母也不能幸免。舅舅狠狠處罰薑家抄家流放,簡知鴻那廝則尋到了真正無痛的毒藥給她。
薑昭吃下了毒藥也真的死了,被放進棺材埋葬進黑黑的墳墓裡麵。漸漸地,除了舅舅沒人記得她了。陸表兄成了家娶了妻子,懷中也抱了其他的小娘子溫柔地哄著……
薑昭被婢女輕聲喚醒的時候一臉的萎靡不振,眼睛暗暗的沒有光彩。幾個婢女見她這幅模樣心中擔憂,可是看她沉默地喝下了湯藥沒有吐出來,遲疑了一瞬沒有開口。
進宮的馬車已經安排好了,薑昭簡單梳了個妝一言不發地歪在裡麵,手中倒是出乎尋常地握著一個小小的物件把玩。
若是金雲仔細地看兩眼便會發現,那是一隻圓滾滾的可愛小老虎,用黃泥捏成的。
馬車靜靜地駛進宮中,得到消息的安帝派了身邊的王大伴去接她。
王大伴笑嗬嗬地請薑昭下馬車坐到鸞車上,無意間瞥了一眼薑昭蒼白的臉色心中大驚,連忙用眼神詢問金雲等人。
郡主明擺著今日的興致不高,難道是出了事?還是郡主的身體不適?
金雲暗暗衝著王大伴搖搖頭,小聲道,“郡主昨夜多夢,沒有休息好。”
王大伴如此也沒有放下心,等到了乾清宮的門口想了想先讓鸞車停在了偏殿。他恭聲對著鸞車裡的薑昭說道,“郡主,陛下還未下早朝,咱家覺得您可先到偏殿休息一會兒,陛下往裡麵又添了幾件珍寶,郡主看到了必然歡喜。”
乾清宮的偏殿是薑昭從小到大居住的地方,可以說薑昭對那裡比公主府都要熟悉。她懨懨地點頭,聽到偏殿裡放了珍寶反應也不大。
王大伴見此心中一個咯噔,暗道等到陛下下朝一定提前稟報郡主的情況。
薑昭慢吞吞地進了乾清宮的偏殿,目的明確地直撲軟榻而去,軟榻上鋪著厚厚的雲錦,旁邊擺放著寶石做成的走馬燈,她窩在上麵,像是一隻懶洋洋的貓,淺色的眼睛也像極了貓瞳。
就這麼等著舅舅下朝吧,薑昭將手中握著的小老虎放在了走馬燈的上麵,嗅著殿中熟悉的氣味半闔上眼皮。
可是她等啊等啊,昨夜做夢耗費的精力補回來了一些,舅舅還沒有過來偏殿。
薑昭想了想從軟榻上爬了下來,這個時辰舅舅當是已經下朝了,她還是自己去正殿見他吧。比起心中藏著的要命事,薑昭覺得被舅舅取笑也不是大事了。
反正她了解舅舅,他肯定會問起自己和陸表兄的事情。等下就說,她不過是、是貪圖陸表兄的清俊皮相,現下已經厭倦了他,送了座宅子後兩人已經兩清了。
然而剛走進乾清宮的正殿,薑昭還未讓人通報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頎長的熟悉身影,想好的說辭忘記的一乾二淨。
她微微張著粉唇,不明白為何會在乾清宮的正殿看到陸表兄。而且,陸表兄旁邊的那人她也熟悉,簡知鴻和陸表兄一起覲見舅舅嗎?可陸表兄不該是進入翰林院嗎?不對,就算進到翰林院也是明日開始……
她停下腳步,滿心地疑惑。
乾清宮的正殿中,機靈的小太監頗有眼色地在景安帝跟前小聲稟報,景安帝神色一暖,伸手讓底下的二人暫停討論。他深深看了一眼垂眸不語的狀元郎陸照,吩咐道,“盤奴來了,讓她進來。”
陸照不知盤奴指的是誰沒有絲毫反應,簡知鴻卻揚唇一笑,往殿門口看去。
薑昭抿了抿唇,進入內殿下意識站在了簡知鴻的一側,沒有看另一處的年輕郎君,“舅舅,你們在說要緊事,要不要我避一避。”
景安帝挑眉,毫不避諱將朝政大事透露給她,“隻是邊防衛貪汙瞞報一事,盤奴聽聽無妨。”
盤奴是陛下對明月郡主的稱呼?盤奴,盤奴,陸照暗暗咀嚼這兩個字,心頭一軟,驚訝於景安帝對小郡主的寬和。
耳中傳入女子軟軟的應聲,陸照忍不住抬了下眸,自從那日她提早離去他還未看過她一眼。
對麵,小郡主和玄冥司的簡指揮使站在一處,他看過去,一高一矮,分外和諧默契,微微蹙眉。這一刻,陸照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些畫麵,他垂在袖中的手指猛然攥在一起。
“聽那老貨說盤奴昨夜未休息好,眼下看著是歇好了。來,到舅舅身邊坐。”景安帝讓人在龍案旁加了個一看就很舒適的小榻,自然地讓薑昭坐在那裡。
“好了,陸卿和簡卿繼續。”
殿中繼續響起了兩人的稟報聲,顯然從昨日便已經討論過了。
薑昭安靜地坐著,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然後趁舅舅不注意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著大紅色官袍的男子,聽他不急不慢地說起針對邊防衛的對策,慢慢失了神。
她再說自己隻是看中陸表兄的皮相,舅舅還會信嗎?
“陛下決意整頓海防開放海禁,此次處理邊防衛貪汙瞞報需重放,震懾朝堂內外。”
“但若要保政策長遠,也不可趕儘殺絕,故而可行有拿有放,恩威並濟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