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照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眼神平靜,“這位梅姑娘入府時簽下的是死契還是活契?”
“活契,我們一批入府的婢女都是十年的活契!”
“若想要救她,或者為她報仇,明日若有人問起,記得實話實說,勇敢一點。”陸照歎了一口氣。
***
次日天色還發青的時候,安國公府的大門外來了一對麵容憨厚老實的夫婦,身上穿著粗布麻衣,眉眼刻著討生活的風霜。
門房睡眼惺忪地出來,那對夫婦立刻迎了上去,討好地先塞了一錢銀子,“這位爺,我們頭生的女兒到了府中做工,四五年了都沒見過麵,她姓梅,現下十九歲的年紀,勞煩您說一聲吧。”
尋親看女兒的經常能遇到,門房瞟了兩眼,收下銀子,“在這裡等著,府中姓梅的婢女好找。”
他們高興應下,等啊等啊兩個時辰了也沒等到女兒出現隻得了一句敷衍的人不在,那還怎麼了得?一時激動,兩夫婦哭天抹淚地鬨將了起來,女兒那麼乖怎麼可能不在府中等著他們,一定是出事了!京城中的百姓們也知道安國公府有一位小侯爺,最是放浪不羈,喜歡流連花叢,說不定就是他看中了自家女兒糟蹋了她!
他們女兒簽的是活契,就是天皇老子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將人弄死了。
這對夫婦心一橫,跌跌撞撞去了京兆尹報案,開口就說自己家的女兒被安國公府的小侯爺害死了,求大老爺做主。
京兆尹黃大人才將女兒嫁到了高貴妃的娘家去,是板上釘釘的太子黨,聞言不僅不退縮,反而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激動,點了人手就跟著這對夫婦往安國公府而去。死要見屍活要見人,便是他白跑一趟,也能往安國公府身上潑一盆臟水,怎麼算都不虧。
京兆尹帶著人上門,正好撞到心氣不順的端敏長公主身上,聽他汙蔑自己的二兒子殘害婢女,頓時怒火中燒,直接吩咐自己身邊的女官將那姓梅的婢女帶過來。
安國公和世子薑曜如今還在上早朝,二兒子薑晗倒是無所事事在家睡大覺,端敏長公主是個性子衝動的人,一邊還派人將薑晗帶來,打定主意要狠狠給京兆尹好看。
小侯爺薑晗當然沒有殘害婢女,他甚至都不認識京兆尹口中說的這人,莫名其妙又被潑了一盆臟水,氣的直接蹦起來,又是他,怎麼什麼臟的臭的都往他的身上弄。
他的名聲雖然差了些,但確確實實是個好人啊!
“給本侯查,掘地三尺也得把那個婢女找出來!”薑晗比自己的母親還激動,他也不相信府中會出人命,畢竟最好色的三叔已經被父親送到山上的道觀去了。剩下的父親大哥還有二叔,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一個婢女下手,而六郎七郎他們年紀還小。
然而,當母親派出去的女官臉色難看地回來,薑晗的呼吸變得粗重,不等那女官開口他自個兒就咬著牙放下話,“無論是誰害了人,我安國公府都不會姑息!福伯,你親自去查,將那人帶過來!”
小侯爺正在氣頭上,管家看了長公主一眼,見她也一臉憤怒,沒有遲疑出了房門直奔東院而去。
府中有些事情,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的確知道的更多。比如,東院已經消失三個婢女了。
世子爺人品貴重當然不會做下齷鹺事,可那新搬進來的郭郎君連身份尊貴的郡主都敢招惹……
京兆尹看著這一切目光激動,成了,安國公府竟然真的有鬼,一個婢女的命雖然動不了安國公府的根基,但用來惡心一下他們也足夠了。
很快,婢女梅氏傷痕累累的屍體同一個哭泣不止的小丫鬟出現在眾人的麵前,那對夫婦頓時撲倒在屍體麵前大哭不止,這不是他們可憐的女兒是誰?
薑晗當即站起身擋住母親的視線,臉色陰沉,怒道,“說,究竟是誰乾的!”
管家福伯同先前出去的女官對視一眼,開口說道死去的婢女一直在東院服侍郭郎君。
滿臉淚痕的小丫鬟則一句一句地將梅婢女生前的擔憂害怕說了出來,凶手直指寄居在府中的郭郎君。
端敏長公主這才明白為何女兒那般厭惡郭二,氣急敗壞地想直接將郭家子趕出府去,奈何兒媳剛懷了身孕,人如果被京兆尹抓走又損了顏麵,一時有些猶豫。
然而薑晗比她顧慮少,得知姓郭的騷擾過妹妹,此時新仇加舊恨,冷笑著吩咐就是抬也要將郭二抬到京兆尹去。
“母親,他郭二才是凶手,人死了是事實,他不去京兆府,外麵的人都會懷疑到我頭上!至於大嫂,先不讓她知道就是了。”看看這對夫婦也就知道了,一開口就是他長恩侯害了人命。
親生兒子的名聲與郭二的名聲,那根本不用想,端敏長公主沉默不語,京兆府的人直接抓走了身上傷勢還未痊愈的郭二。
世子夫人因為薑昭的事情被薑曜禁足在房中,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的親弟弟已經被堵住嘴巴抓走了。
……
早朝散去,陸照遠遠地跟在吏部侍郎程立程大人的身後,瞥見走在最前方的安國公,淡淡一笑。
想必回到府中,安國公便會知道發生何事了吧。
那對上門尋女的夫婦,是他昨日找好的。是不是那梅婢女的親生父母又如何呢?隻要京兆尹一口認定,看到那婢女的屍體,郭二逃不掉。
一個婢女的命當然不算重要,可若是被查出來還有東海縣令之女的命呢?可若是東海縣令臨終前將發覺的官場秘密都說與了自己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