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雍正也不慣著他:“你既然這麼說了,朕豈有不答應你的道理,隻是額娘那邊問起來……”
“我親自去給額娘解釋。”
雍正點頭。
烏雅氏被十四勸了兩天後就叫了雍正來跟前,給小兒子要好處。
“現在十六十七這兩個比他小的都有了王爵,不能讓十四一家沒著落啊!”
雍正回答的很利索:“朕給他家一個郡王的爵位,您覺得呢?”
烏雅氏想要一個親王,但是一想十四能活蹦亂跳都超過自己當初的設想了,人不能太貪心,郡王就很合適。於是點頭說:“他沒一點功勞,給他個郡王就是便宜他,聽你的。就讓弘明接了這家業,十四去養他的花草吧。”
雍正鬆口氣,他擔心老額娘偏心小兒子胡亂開口,就目前看,額娘隻是給十四要了個爵位
,侄兒的差事和金銀園林都沒提,可見還是愛朕的。
他心花怒放,很開心,覺得自己就是父母最愛的孩子。
於是說:“回頭他的花草要是養得好了,您不妨去住幾日,也讓他侍奉您一段日子。”
烏雅氏立即擺手:“罷了罷了,這事兒就不用提,他是我生養的,我能不知道他。他和你養的二哈是一樣的,看著還不錯,人五人六很光鮮,這住在一起毛病多到讓人忍不了,我還是跟你住吧。”
雍正的嘴角都飛了起來,決定今天給二哈加雞腿!
此時海棠把一塊五花肉放到嘴裡慢慢嚼著,吃肉太幸福了,她都兩年沒吃肉了!
海棠憧憬地說:“聽說南方有炒臘肉,我要去嘗嘗。”
回到京城的二天後,海棠和弘暉準備出發,弘暉這次把妻兒又帶上了。
一回生二回熟,彆人覺得帶人沒什麼。就是在離開的時候弘暉遇到了些麻煩。
二哈咬著他的衣服不讓走,弘暉許下了一堆好處二哈都沒鬆開口,弘暉眼看著時間越拖越長,就把衣服脫了:“二哈,把衣服送你玩,彆鬨了,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二哈叼著衣服歪著頭眼睛裡流出眼淚。
弘暉看到了就蹲下摟著它,關心地說:“二哈,你是不是眼睛裡進什麼東西了?還是你眼睫毛紮眼睛裡了?”
二哈用腦袋頂了頂弘暉,弘暉跟雍正說:“皇阿瑪,兒子走了,二哈八成是眼睛不舒坦,您讓人看看。”
雍正就去把二哈嘴裡的衣服拽出來,二哈看著弘暉走了也沒追,悶悶不樂地回去了。
弘陽看了心裡冒出個想法,卻不敢跟雍正說,怕舅舅傷心。
弘暉穿著裡麵的襯衣還沒出圓明園,他的太監就送來了一套衣服,他穿上追上車隊後就進來海棠的車裡。
海棠的車裡放著的大部分是記錄土司的紙張。
海棠拿出一些明末關於“奢安之亂”“沙普之亂”記載在看。
前明的沐王府世鎮雲南,順治二年爆發了沙普之亂。是阿迷州土司普名聲看到明朝滅亡,想對沐王府取而代之掀起的一場土司叛亂。
後來普名聲被殺,他的妻子萬彩蓮又嫁給了王弄土司沙定洲,兩處合流一起打入昆明。沐王府的主人沐天波逃走,沐王府的太妃王妃自儘,沐王府積攢了十幾代的財富被他們夫妻拿到手。
當時全滇震動,紙上的記錄就是沙定洲和萬彩蓮夫妻“並輿出入,遍謁縉紳,滇中豪右投為謀劃者甚眾”。而他們夫妻也確實控製了除楚雄以外的雲南大部分地方。直到後來吳二桂入滇這場沙普之亂才結束,前後延續了二十多年。這場叛亂牽扯進去的土司也是數不勝數。
海棠看這些看得腦袋都是嗡嗡的!主要是裡麵的土司今天一起合作,明天就互捅刀子,裡麵的關係讓人頭大。
這些土司也不是鐵板一塊,甚至很多都是有世仇的,比如沙普之亂裡麵地普名聲,他的仇家就是寧州祿土司。
要說
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結下的仇,反正這仇世世代代報不完。在萬曆年間,老祿家兵強馬壯,殺了老普家的父子,也就是普名聲的祖父和父親。老普家嚇得趕緊把普名聲藏起來就怕被斬草除根。把他送到了城裡,城裡的漢官教會他很多東西,也跟著明朝將領學會了行軍布陣。這就是後來他掀起叛亂的底氣,他當時學得很認真,長大了也確實運用的很出彩。
阿迷州後來怎麼樣了呢?
吳二桂叛亂被鎮壓下去後,康熙年間阿迷州有短暫的一段時間被朝廷治理,但是當地的官員又以難以收稅為由,讓沒了權力的土司再出來管理地方,等於先前的改土歸流改了個寂寞。
改土歸流,土是土司,流是流官。官員在不同的地方做官,頻繁流動,就是流官。流官是朝廷任命,流官治理當地,剝奪的是土司的權力。曆朝曆代朝廷和土司的爭鬥都沒停止過。
順治年間滿清坐了天下就小規模的改土歸流,當時順治年間改土歸流的地方是貴州,到後來康熙繼位,也是把重心放在了貴州。
海棠拿到的戶部記錄是順治年間至康熙四年,清軍是武力進入貴州強行改土歸流。貴州的馬乃土司龍吉兆攻打廣西,水西土司安坤和土司羅大順攻打雲南。郎岱土司隴安藩和土司安重聖迎接清軍。這些人都有親戚關係,互相是姻親,又互相下毒手,裡麵很多迷之操作海棠都看不懂。清軍打他們,他們打鄰居,這是什麼操作?
而康熙年間,康熙對於湖廣一帶也在推行改土歸流。相比較而言,康熙的手段很溫和,屬於溫水煮青蛙。和順治那種炸裂的帶兵剿滅相比顯得溫情脈脈,也因此給湖廣一帶的治理上了新難度。
海棠看到湖廣一帶的記錄就覺得腦子不夠用,這真是太複雜了!
車裡看字容易眼痛,畢竟車子在行進中很顛簸。她跟弘暉說:“說起來我還沒和你好好聊過湖廣一帶的民生,咱們以前說的都是些錢莊和銀錢來往,你覺得湖廣該怎麼治理?”
弘暉聽了也要撓頭,這事兒誰看了誰都渾身刺撓,弘暉心想:我但凡頭上有個哥哥,我就不用操這份心了!
然而湖廣的事兒也就是全國大事中的一小部分,一想到全國,弘暉真的想暈過去。
他說:“姑媽,這事兒不是一兩句能概括的。”
這是說了一句正確的廢話啊!
海棠說:“路上空閒時間多,來吧,一起聊聊吧。”
“從根上說,湖廣乃至於雲貴川康等地都是人的問題。人又分成了幾個群體,比如說流民,當地的百姓,當地的鄉紳,外來做生意的外鄉人,當地的土司,當地的官員等。這些人想得都不一樣。比如說當地的百姓,想要少交稅交租,不受盤剝。當地的鄉紳則是想多收租子,收了今年的不滿意還想把明年的收了,兼並了一家的土地不滿足,還想把一村的兼並了。這些人在一起過日子,事情比那麻線團都難解開。咱們現在是讓各方都滿意……”
海棠說:“不,沒有讓各方都滿意的辦法。你覺得很好的處理辦法,他們覺得給得少了。就是一個孩子,當發現你喜愛他的時候,他就會想多吃一塊糕,因為他知道他撒嬌就能得到,人性就是多次,誰嫌棄自己的東西多?《道德經》裡說‘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必然是有一方受損的,就看你想讓誰受損罷了。”
弘暉就不用問,無論是他們的阿瑪還是姑媽,都看官吏不順眼,損誰自然一目了然。
海棠看著窗外說:“你去海邊見過鯨魚沒有?”
弘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這個問題,就說:“沒見過,聽說過,聽下麵的人講鯨魚很大,書裡說‘大魚死王侯薨’,大魚就是鯨魚。”
“就因為很大,鯨魚死了之後對彆的魚類來說是好事,因為一鯨落萬物生。”
找到大魚,殺了,然後萬物生。
這就是處理辦法,這既是損有餘而補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