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第一次知道人類世界竟然存在歹相思這種魔幻的東西, 是在三千年前,從她的貼身侍女那裡聽來的。
據說那是人族為了摒棄一切雜念專注修行,而特地研製的一款能夠蠶食人內心情愛的特效藥。
人的心裡一旦生了情愛, 這個藥就會發作,而這個發作的過程宿主如被萬蟲啃噬, 撕心裂肺,直到心裡的情素被全部吞噬, 忘記所愛的人才會終止。
諸葛家作為當年修行界的翹楚, 對這種藥的研製和使用可謂登峰造極, 爐火純青。
隻是三千年過去了, 不知道這種藥是否還存在於世間,是否還存在於諸葛家。
下午一點多,諸葛清英才來局裡上班, 一到辦公室,小胡子就難以抑製裡心的好奇因子, 湊到他跟前問:“樓草, 聽林組長說你們諸葛家有能讓人忘情絕愛的藥, 真的假的?”
諸葛清英聞言, 沒有立即作答, 而是看向薑黎的辦公位, 薑黎盯著電腦屏幕,像是一本正經做自己的事,對他視而不見, 倒是她旁邊的薑英俊眼珠子瞪得老圓地望著他,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的確有這種藥……”諸葛清英若有所思地說。
“這麼牛逼!”小胡子難以至信:“像演仙俠劇似的,把這種藥你給表哥喂一顆啊,立馬藥到病除活蹦亂跳, 把戚染忘得乾乾淨淨,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要死不話了。”
諸葛清英神色複雜:“沒你們想的這麼簡單,況且這個藥早就被例為禁藥了,早就絕跡,以後不要再提。”
小胡子很是可惜:“這麼神奇的藥多好啊,乾嘛不用,不用多浪費,那你表哥怎麼辦,這樣不吃不喝下去,會沒命的。”
“他會撐過去的。”諸葛清英再次看到薑黎一眼,轉身回自己辦公室。
等人走得沒影兒了,薑黎才不動聲色地撓了撓額頭,心裡冷笑,什麼‘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這話分明是說給她聽的。
她想得簡單嗎
她壓根就沒想過,隻是突然興起來,起了一句而已。
至於諸葛清英要不要把藥給司鳴吃,吃了後果會怎樣,她一點也不在意。
身旁突然有了動靜,薑黎回過神,發現小家夥已經從椅子上滑了下來,望著她說:“我要出去一下。”
出去做什麼,她心裡了然,卻不打算拆穿,點頭道:“去吧。”
得了允許,小家夥立馬屁顛屁顛跑出去直奔諸葛清英辦公室,然而到了門口,他了又停了下來,猶猶豫豫沒有進去。
諸葛清英在飲水機前接完水回頭,就見薑英俊趴在門框上眼巴巴地看著他不說話,一隻腳的腳尖還墊在地上扭扭捏捏地來回轉,他淡淡一笑,拿著杯子回辦公位坐下來:“找我有事嗎?”
薑英俊看他裝模作樣還自然而然的樣子,心平憑添了一股怒氣,胸口一挺,下巴一抬,昂首挺胸地走進去,但他仍舊不說話,爬上辦公桌對麵的椅子坐下來,再次盯著對方看。
諸葛清英笑容放大,又問:“誰惹你生氣了?”
薑英俊瞪著他氣憤地哼了一聲,還是不說話。
諸葛清英完全摸不透這就小家夥的火氣從哪裡的,想了想,抱著逗弄的心思道:“該不會被你媽媽罵了吧?”
“才沒有,我媽媽才不會罵我。”小家夥立馬否認,頓了頓終究還是忍不住心裡的疑惑:“你真的是我……你真的是炎爵?”
諸葛清英麵色一僵,但很快又釋然地笑了,這才是薑黎的風格,直來直去,從來不繞彎子,哪怕對方隻是個孩子。
他站起身,繞過辦公室來到薑英俊跟前蹲了下來:“你媽媽告訴你的?”
他一下子靠這麼近,讓薑英俊很不習慣,又挺了挺胸口,讓自己不那麼緊張:“當然,我媽媽什麼都告訴我,從來不騙我,不像你,騙我們那麼久……”
讓他以為他真的死的,還傷心地哭了一個晚上,眼淚全都白流了。
諸葛清英愧疚地望著他沉默,良久之後才開口:“對不起,我是騙人了你們,但……”
不等他說完,就被打斷了:“誰要聽你道歉,反正小爺不喜歡你,哼!”
小家夥抿了抿唇有些負氣地說:“小爺來找你是想見舅舅和阿森,媽媽說要經過你批準才行,讓我見見他可以嗎?”
諸葛清英再次沉默,然後臉上漸漸浮起了笑,他伸手在小家夥頭上撫了兩下說:“可以,不過說話要小心,不要暴露你和你媽媽的身份。”
“知道,不需要你提醒。”
薑英俊被他摸得很不自在,歪著腦袋像泥鰍一樣從座椅上滑了下來往外跑,跑到了門口才回頭,又羞又地惱瞪他:“小爺的頭隻有我媽媽才能摸。”
“抱歉,下次會注意的。”諸葛清英失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剛才它好像自作主張,沒有聽從大腦的指揮就自已伸過去了。
而現在,掌心似乎還留著小孩子發絲細細軟軟的觸感,並且觸感蔓延至心裡,有些無奈卻又有些溫暖。
這大概是就是骨肉至親的奇妙吧,自從八歲那年父母離世以後,他似乎就再也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
他人生的意義隻剩下修煉和責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像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正常地過完一生。
即使知道這了個孩子的存在,他也沒覺得自己能完成一個父親的角色,更不指望他能叫自己一聲爸爸。
諸葛清英很快下令,讓人安排薑英俊和薑鬥、阿森見麵。
審訊室裡,叔侄三人隔著一張桌子深情對望,要是條件允許早就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了。
“舅舅,阿森,小爺想死你們了,你們被關在裡麵是不是很難受。”
薑英俊撇著個小嘴兒,眼框紅通通的,薑鬥一臉心疼:“爺也想你啊,彆哭,哭什麼,爺在裡麵有吃有喝舒服得很,誰也不敢欺負爺。”
薑英俊:“那你們什麼時候出來啊?”
薑鬥:“不知道,應該快了吧,爺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們敢一直關著爺不放嗎?你呢,怎麼樣,有沒有人欺負你?”
薑英俊搖頭:“沒有。”
薑鬥:“哼,量他們也不敢。乖乖在外麵等我們出去,彆亂跑知道嗎。”
薑英俊:“小爺知道,不會亂跑的。”
叔侄兩人情深緩緩,聊了近十分鐘也沒說什麼有營養的話。
薑黎隔著玻璃牆看這幾人最後難舍難分結束見麵,眉心皺成了一團,用什麼辦法把這兩個人弄出來,的確是個難題。
薑鬥還好,除了冒充大明星招搖撞騙之外,沒犯什麼大事,但阿森就不一樣了,不僅冒充明星行騙,打傷唐雲倩奪洗顏珠,還從異管局盜劍,光這一項罪名就夠他喝一壺好的。
更讓薑黎心煩的是,這三人剛見完麵,唐文理和唐雲倩也火急火燎趕了過來,說是要拿回丟失的傳家寶。
唐雲倩一□□定那珠子叫情人眼,是程家給她的聘禮,薑鬥是打傷他搶走寶貝的強盜,而薑鬥堅持那珠子叫洗顏珠,是自己姐姐送給他的禮物,他找回自己的寶貝,不叫搶,叫拿,並且他還自鳴得意地把寶貝藏了起來,誰也彆想找不到。
洗顏珠對他而言比命還重要,讓他拱手拿出來,不如叫他去死。
氣氛十分僵硬。
唐文理不屑跟薑鬥這種又醜又蠢的妖邪理論,轉而看向薑黎:“小梔,現在你已經是異管局的一員,你來說說,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珠子的確是這兩個異族人的,他們拿回自己的東西天經地意,就算我在異管局也不能徇私,強迫他們交出來。”
薑黎抱著胸,無所顧及地說,而她腿邊,薑英俊扯著他的衣腳得意洋洋地點頭。
唐文理原本還算平靜的老臉被這一大一小氣得泛紅,唐雲倩跟著委屈:“姐姐,就算你討厭我,就算你對爸爸有怨氣,也不該幫著妖邪對付家裡人啊,明明是他們打傷我搶走珠子的,你怎麼能說珠子是他們的呢。”
唐文理越聽越氣,臉上是一副為人父母失望和歎息:“還以為你進了異管局會有點長進,沒想到還是這麼是非不分,胡理取鬨,小梔,你太讓我失望了。”
薑黎無所謂地翻白眼,隻當他耳邊風,懶得搭理,倒是諸葛清英插話道:“唐佬言重了,林組長自從進了異管局工作認真努力,是非分明,表現十分出色,大家都非常喜歡她。”
其他同事聞言都認同地點頭。
唐文理麵子有些掛不住,轉而道:“世侄,婚宴那天,諸葛老前輩曾經承諾會給我唐家一個說法,現在這兩個傷人奪寶的怪物已經抓到了,是不是應該讓他們把珠子交還出來並按照法律給他們相應的處罰呢。”
諸葛清英淡淡一笑:“唐佬,實不相瞞,經過我們這些天的調查,一係列證據表明,那顆珠子的確屬於這兩個阿修羅族人,並且珠子的作用隻有在阿修羅族人身上才能生效,人族拿在手裡也隻是一顆普通珠子而已,所以,我們不能強迫他們歸還,至於他們打傷唐二小姐的事,我們按照法律給予相應的拘留處罰。”
唐文理顯然沒想到諸葛清英的說辭和薑黎一模一樣,心裡的更憋屈了幾分,但礙於麵子和禮節,他不能對諸葛清英發夥,同時,他也意識到了,想在諸葛清英這裡討個滿意的說法是不太可能了,隻能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