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讓長孫無忌當宰相,但長孫無忌出塞了;
他試圖召喚裴行儼回來,在南詔附近屯兵的裴行儼回信說南詔正準備投降,給大唐當小弟,此事沒辦完,自己絕不回來;
他又問薛收要不要當宰相,薛收力推魏徵當宰相。
“房玄齡和杜克明都對你太縱容,三位宰相,總要有個人持不同意見。以前那個人是阿玄,現在除了魏玄成,誰還敢指著你鼻子罵?”薛收道,“我雖然敢,但我有點不好意思,不如魏玄成放得開。”
李世民無語。
他就是不想被人指著鼻子罵,才不讓魏徵當宰相。難道他不知道魏徵有宰相之才嗎?
但想了好幾個人都不肯當宰相,換其他人,李世民更不肯,隻能捏著鼻子讓魏徵升官了。
魏徵剛一升官,就被房喬和杜如晦砸了一頭“科舉演化史”資料。
房喬仍舊與魏徵不對付,不過公事公辦,他隻是語氣差了點,該袒露的信息不會含糊:“這是當宰相才能知道的事,現在你一起來。”
魏徵揉著眉頭道:“三郎君呢……唉,對了,他生病了。”
房喬道:“他沒生病時也不幫忙。”
魏徵不理解:“為什麼你不彈劾他?”
房喬道:“彈劾了他,他難道就能來乾活了?既然知道沒有意義,為什麼要把精力浪費在這上麵?像你一樣沽名釣譽嗎?我和你不一樣,隻想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有用的事上。”
於是魏徵宰相當值的第一天,房喬和魏徵就對罵起來。
杜如晦長籲短歎,時不時用眼神向上首處的皇帝求助。
李世民假裝沒看見。
房玄齡和魏玄成吵起來,魏玄成就不會找自己的茬了。阿玄說得對,他應該坐山觀虎鬥。
打得好!再來一下!
杜如晦:“……”
他想起了小時候看著彆人打架會拍手鼓掌,模樣超級可愛的孩童陛下。
但是陛下,你已經長大了,已經是皇帝了,能不能成長一點!
沒辦法,杜如晦隻能自己勸架。
勸著勸著,他火氣也上來了,把兩人劈頭劈臉一頓罵。
杜如晦也加入戰局。
李世民從禦案下的小抽屜裡摸出一碟切得很細小的肉乾,一邊悄悄窸窸窣窣地吃零食,一邊繼續看宰輔罵架。
不過魏徵、房喬和杜如晦三人雖一直在吵架,但吵架也不會減輕他們工作的效率。
大概厲害的人都能一心幾用,他們能在自己罵人的話中無縫加入工作交流意見,雖然吵得李世民耳朵疼
,但每日該做的事都不會拖遝。
李世民每次召集三人宰輔開小會,都會在耳朵裡塞點絲團,減弱噪音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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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朝時,他也會在群臣吵架時把絲團塞入耳朵,等群臣吵累了再訓斥他們不合禮儀。
後世的科舉經驗不能直接挪用,現在大唐的升官途徑仍舊以蔭官為主,沒有太多官職給科舉的官吏。
而且他們也很擔心,考試厲害的人不一定做官厲害。
把“翰林院”改成科舉士子學習為官知識、經驗的地方確實有很大的可行性,但這樣又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所以他們沒打算在一開始就招許多科舉士子。
這幾年他們先積攢科舉取士的經驗。等隋朝舊貴老逝,憑借勳貴蔭庇當官的人已經是無根浮萍,不能再依靠舊貴的影響力阻礙朝堂的政令。其餘臣子不是跟著陛下打天下的人,就是科舉入仕的人。他們的經驗也已經積累足夠,才是大刀闊斧改革的時候。
不過科舉取士的框架一開始就要搭建好,如今大唐地方上隻是郡縣兩級,人口也不多,所以可以把童生考試取消,直接“郡試”接“京試”,“京試”後再進行殿試。
他們現在急需人才,就不隔年考試,明年先集中考一次。
為了迅速推廣新的科舉製度,三位宰輔都離開了京城,分彆去重要的郡縣直接安排工作。
曆史中的唐太宗時期,遇到災荒或者民亂時,唐太宗也是直接把宰輔和尚書們派去當欽差。這個時空,李世民和他的臣子們也有這個習慣。
三位宰輔都離開了京城,李世民就一個人多做幾份工作,也能撐得住。
不過李玄霸病好了,李世民可不會自己忙碌,讓弟弟悠閒。
李玄霸剛下病榻就住進了宮中,模仿他哥的字跡幫忙批文書。
李智雲和李昭一樣,也領了京城的防衛,本來就有事乾。但當他休沐的時候,就被兄長們叫進宮加班,還沒有加班費,甚是可憐。
最後李世民連已經懷上了的三姊都不放過。
李昭這次懷孕很順利,說想懷孕就懷上了。胎位很穩,沒有任何不適。
太醫本來穩妥起見,想讓李昭仍舊臥床休息,卻被宇文珠否決。
宇文珠行醫後多是女子找她問疾,特彆是婦產科疾病,她見過太多,接生婆的工作都做了很多次。
“女子懷孕時更應該每日運動,這樣孕婦和孩子的身體都好。”宇文珠道,“如果每日散步會流產,那躺著也保不住胎。”
李昭當然更相信宇文珠的醫術。既然身體沒有不良反應,她仍舊每日慢悠悠地騎著馬上班,看呆一群知情人。
李世民詢問過幾次三姊的身體後,就讓三姊也來幫忙了。
“舞刀弄槍還是太危險,文書工作更適合阿姊!”李世民覺得自己非常有道理,十分理直氣壯,“何況三姊要去東女國當女王,應該早日習慣政務。”
李昭很想說,東女國就一個郡大小,她坐鎮隴右時治理的地盤都比東女國大
多了。
不過弟弟忙得兩個眼圈黑得像自家郎君帶回來的白熊,李昭心疼弟弟?_[(,便假裝信了李世民的胡言亂語,幫弟弟減輕負擔。
宰輔坐著馬車到處奔波忙碌,最遠甚至跨越了長江,把科舉取士的告示親自貼在了長江以南的城牆上。
魏徵還繼續南下,想要把告示貼到嶺南去。
“薛公在嶺南教導百姓已經年餘,我相信嶺南一定也有可以入仕的士子。”魏徵道,“自秦始皇起,嶺南就已經服從中原教化,現在科舉取士,怎麼能把嶺南排除在外?隻要有才之人,無論地域出身,皆可為官。即使是山中的蠻夷,學了我朝聖學,能考過科舉,那也是能做官的飽學之士。”
聽聞宰輔渡過長江,馮盎親自前往長江北岸迎接。
當得知宰輔是要在嶺南科舉取士時,馮盎驚訝不已。
他當然知道嶺南在秦始皇時就已經歸附中原,但那也隻是歸附而已。
嶺南人還能進入京城為官?而且這還不是特招,會成為定例?
馮盎道:“嶺南路遠,士子們如何能趕上應試?”
魏徵道:“隻要他們想應試,無論隔著多遠的距離,他們都會來長安赴試。”
馮盎不再言語。
魏徵一直在觀察馮盎。
雖然馮家自稱忠於中原王朝,也確實每次都在中原王朝改朝換代後立刻投誠,但魏徵仍舊不相信馮盎的忠心有多純粹。
偏安一隅當土皇帝多舒服?
如果朝廷在嶺南科舉取士,那麼嶺南的人才就會向中原流失。
這些人在朝中掌握了資源,又會反哺家鄉,削弱馮家對嶺南的控製力。
既然嶺南在秦朝就已經歸服中原王朝,千百年過去,嶺南也該與中原再貼近一點了。
馮盎心裡確實有點不舒服。
有能力的人都會有野心,嶺南一直被馮家當做後花園、自留地,中原王朝過度插手,他自然不喜。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一天夜裡,他回到了小時候,趴在祖母膝蓋上,仰著頭對祖母說起自己的困惑。
祖母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我們所做的一切,你祖父讓馮家紮根嶺南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教化嶺南百姓嗎?”
“馮家也曾是中原大族,你們在偏遠蠻夷之地安家,難道是為了當一個大蠻夷?”
“孫兒啊,我們的願望即將實現,你在猶豫什麼?”
祖母笑了。
馮盎從夢中醒來。
他已經年紀一大把,兒子都有三十來個,居然因為夢見了祖母而淚流滿麵。
馮盎醒來後,沒有再入睡。
魏徵還未醒。馮盎沒有打擾魏徵,而是站在魏徵門口一直等待。
等魏徵出門時,他才深深對魏徵深深一拜。
魏徵微笑著看著馮盎,雙眸卻沉靜如淵。
“昨日我夢見了祖母,祖母很開心,若朝廷在嶺南科舉取士,祖父祖母讓嶺南瘴氣叢生之地也變作禮樂盛行之地的願望,終於看到了曙光。”馮盎道,“我先祖乃北燕末帝,一心想回歸中原,帶著三十餘族人坐船回歸劉宋。我祖父、父親在世時,也常念叨何日完成教化嶺南的任務,再歸中原……”
馮盎抬頭:“臣願為宰輔牽馬。”
魏徵臉上的笑容隱去,雙眸則有了波瀾。
他扶起馮盎,道:“馮氏貴胄之後,回歸中原後又以儒學傳家。中原當有馮氏望族。”
馮盎露出了輕鬆的笑容:“犬子也會以科舉晉身。我祖父當年也是考試為官,我們一家終於要回歸傳統了。”
魏徵道:“科舉取士暫且放一邊。陛下遲早會對高麗動兵,高麗王失信,屠戮你的先祖,讓馮家險些滅門。你的兒子中若有勇猛之將,當報仇。”
馮盎眼中精光一閃,笑容更加燦爛:“先祖之仇,十世猶報。我馮家也該分一脈回歸遼西祖地了。謝宰輔!”
魏徵微笑道,笑容很真實:“要謝就謝陛下和三郎君……和晉王殿下吧。若不是晉王殿下在陛下麵前提起你先祖的事,陛下感懷馮家曾經蒙受的苦難,領兵打仗的事,哪是我能做主?”
馮盎起身,朝著長安方向跪拜。
“謝陛下隆恩!”
今日之後,馮家將再度回歸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