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咬牙切齒。
就算他再好學,也經不住這樣多的罰抄啊!
什麼功課!不要啦!什麼抄寫!崩潰啦!
兄弟二人抱頭痛哭。
“以後不打架了。”
“嗯,再不打架了。”
“嗚嗚嗚嗚。”乘以二。
……
“哈哈哈哈哈!”李昭笑得前俯後仰。
柴紹幫新婚妻子拍著背,笑道:“你們究竟把屋裡糟蹋成什麼樣子?居然把丈母氣成那樣?”
李世民和李玄霸癟嘴瞪視柴紹。
阿姊能笑我們,你算個屁,不準笑!
柴紹看著兩個小舅子充滿魄力的眼神,乾咳了一聲,道:“音娘,彆笑了,你看他們都惱羞成怒了。”
李昭笑道:“他們可不是生我的氣,是不準你笑話。”
李世民抱著手臂:“哼。”
李玄霸道:“彆耽誤正事。來看看香皂做的如何了。”
柴紹給兩個小舅子麵子,跟著轉移話題:“沒想到還居然能做出來。太子那裡已經取消了賭約,三郎還要繼續打賭?”
李玄霸道:“他承諾的賭注,應該不會昧了吧?”
柴紹道:“那自然不會。”
柴紹好奇地跟在李玄霸身後,參觀香皂工坊。
若香皂真的能做出來,柴家肯定要分一杯羹。
他和音娘都已經商量好了,拿了方子後,材料和銷售都自行解決,賺的錢給李世民和李玄霸各一成,不告訴唐國公府。
兩個孩子將來獨自打拚肯定需要很多錢,他們能幫一點是一點。
李玄霸進香皂工坊的時候,工坊裡的人見到李玄霸等人到來,激動地給主人們磕了好幾個響頭。
柴紹疑惑。
李世民解釋:“這裡的地以前種不出好莊稼,人很窮。阿玄給他們開了工錢,還能直接折算成糧食和布匹,所以他們都很感激。”
柴紹驚訝:“自己家的佃農還要開工錢?”
李世民更驚訝:“不開工錢,難道讓他們餓死嗎?”
柴紹道:“隻要給口吃的不就行了?”
李世民道:“那不如直接開工錢。反正都要給,給工錢他們乾活的積極性還高一些。何況我和阿玄也不缺這點錢。”
李昭道:“二郎三郎心善,柴郎,彆教壞我弟弟。”
柴紹立刻閉嘴。
他繼續好奇地東張西望。
雖然他覺得給佃農和奴隸開工錢很不可思議,因為這時給主人家做活也是廣義的“徭役”,是寫進法律中的。
不過正如李世民所說,給了這些人工錢,他們乾活的態度很認真,又麻利又細致。
李世民見柴紹的表情,似乎是理解他們的做法,得意道:“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是阿玄提的。”
柴紹看向一言不發的李玄霸。
李玄霸道:“我厭惡所有讓彆人乾活又不給工錢的人。”
柴紹失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對錢財這麼看重。你也沒吃過苦啊。”
李玄霸不說話。我吃的苦多得去了。
其實李玄霸對工坊不太滿意。
香皂工坊,其實是從提純土堿開始做。
提純土堿,和用鹽土熬鹽是差不多的步驟。
這裡的草木還是繁盛,就是長不出果腹的莊稼;河水井水也不少,就是苦澀難以入口。
不遠的地方就是繁華的大隋城,但隋文帝實施的戶籍製度將人牢牢綁在土地上,他們隻能遠眺繁華的都市,在這片貧瘠的地方過著饑寒交迫的生活。
李玄霸教他們熬堿土燒堿水提純土堿,再榨大豆油做香皂。不僅每日都有工錢,如果做的活夠好夠多,還能計件額外加錢。
若夫妻二人都在工坊做活,每日的口糧養活一家老小還能剩一點。
李玄霸知道不能給太多工錢,工錢給多了對他們而言是禍不是福。他專門調研了糧價布價和附近農人的生活情況,卡著給的工錢,吃每日保底工錢能不餓死,多努力一些就有一丁點結餘。
這樣事情傳出去,頂多彆人說唐國公府是慈善人家,不會太奇怪。
給工錢的事,一些慈善的大戶人家也會做。李玄霸唯一“標新立異”的事,就是用粗麻布做成口罩和手套,要求熬堿和製作香皂的人必須戴口罩和手套。
熬堿和製作香皂的過程都可能對工人的身體造成一定危害,口罩和手套的防護雖然不多,總比沒有好。
但顯然,工人們舍不得用口罩和手套。看著口罩和手套乾乾淨淨的模樣,就知道他們是在知道自己要來時才戴上。
見用健康來提醒他們沒有用處,李玄霸隻能以“這是貴人要用的東西,不能接觸到臟汙”來嚇唬他們。
做活的人的神情立刻緊張起來,連連保證一定會戴好口罩和手套做活。
柴紹對李玄霸的提醒十分讚同:“沒錯,既然是貴人們要用來接觸身體的東西,還是得多講究一些。三郎,這些東西怎麼變成香皂?”
李玄霸道:“看好了。”
用土堿製造香皂有兩種辦法,一個是將土堿直接和油脂產生反應,土堿的堿度不夠強,這樣製造出來的肥皂是半凝固狀,可以用來當沐浴液洗發水。
要做固體香皂,就得用土堿和消石灰反應,過濾後形成苛性鉀。苛性鉀是強堿,與油脂的皂化反應更強烈。
為了效率,李玄霸做的都是熱製皂,即直接加熱加速皂化反應,而不是攪拌後靜置的冷製皂。
冷製皂確實能保留更多的護膚成分,但在古代這個原材料和器材都不足的地方,冷製皂不僅反應速度慢,成品率也很低。熱製皂就足夠了。
李玄霸演示了一遍後,直接拿半成品香皂做演示。
香皂中加入了磨碎的香料,凝固後噴香撲鼻。拆開磨具後,花瓣狀的香皂小巧可愛,完全看不出來是用大豆油這種廉價的材料做出來的“澡豆”。
柴紹有些不敢置信:“這真的能比澡豆好?”
李昭挽起衣袖:“我來試試!”
柴紹趕緊阻攔:“還是我來,我皮膚更粗糙!”
李世民冷哼:“哼!怎麼,你不相信阿玄?我來!”
柴紹立刻道:“相信,我當然相信,所以我才親自嘗試!”
李玄霸拉住李世民的袖子:“讓姊婿試試吧。不親自試試,他也不會放心。打盆溫水來。”
仆人打來溫水,李玄霸又讓人拿來筆墨,在柴紹手背上畫了一筆。
柴紹道:“澡豆可洗不掉墨跡。”
李世民抱怨:“柴兄,你怎麼囉嗦個沒完?”
柴紹趕緊道:“好好,不囉嗦了。”
他先把手打濕,然後按照用澡豆的習慣,用香皂擦了一遍手。
然後,他一個沒注意,香皂滑入了盆中,濺了一身水。
柴紹:“……”
李昭扶額:“你在做什麼?”
柴紹尷尬道:“我沒想到它蘸水後居然這麼滑。”
柴紹小心翼翼把香皂抓起來:“表麵變軟了。”
他又揉搓了一下手,當手上生出帶著細小泡泡的淡黃色液體的時候,終於覺察出了香皂的妙用。
柴紹將香皂放到旁邊托台上,使勁搓了搓手。
手上的液體還沒有洗掉,他已經看見手背上的墨跡沒有了。
柴紹將手放進溫水中洗乾淨,拿出來後,他端詳了一下手:“好像,好像是比澡豆乾淨一些,沒掉粉。”
李玄霸都對柴紹的廢話翻白眼了。
澡豆就是豆粉團,當然會掉粉。你看我這香皂裡哪來的粉?
柴紹把手擦乾後又端詳了一下雙手。
他搓了搓了手指,從未感到手指如此清爽。
他又嗅了嗅手,香料的味道也比用澡豆更突出。
“柴郎,你的手好像比之前白了一些。”李昭抓起柴紹的手摩挲了一下,“手背滑滑的,明明不油膩,卻像是擦了油脂似的。”
李玄霸道:“香皂洗完手後,會在手上留下一種叫作‘甘油’的珍貴潤膚品。甘油能滋潤皮膚、防止衰老、淡化疤痕、治療燒傷……”
李昭立刻把柴紹推開,挽起袖子用香皂洗手。
李玄霸歎了口氣,道:“甘油雖然有很強大的效果,但香皂中的甘油很少,而且用水衝洗後就剩得更少了,聊勝於無吧。”
李昭一邊洗手,一邊道:“能直接做出甘油嗎?”
李玄霸道:“應該能吧。不過無論是材料還是工藝都十分複雜。等我有了第一桶金後再琢磨其他更高端的產品。其實香皂也能做得更高端,比如用動物油脂或者花卉精油直接做香皂。等他們習慣香皂後,我再推行高端產品。”
李玄霸前世去南邊打工的時候,沒有選擇進工廠。
他連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大部分工廠都不會收。小部分乾體力活的工作,他乾一輩子也還不清賬。
李玄霸的腦子很靈活,立刻就瞅準了當時剛興起的“網購”熱潮。
他幫老廠長做印刷機“玩具”店的經曆,成了很好的敲門磚。在南方某幾乎全是小網店的小城市裡,李玄霸不斷尋找商機,幫助店老板賺錢。
他最後選中的就是“土法工藝品”。
那時的法律規章還不完善,網店售賣的商品不需要各種證件。隻要你吹得夠響,就有人買賬。
從土法熱製皂冷製皂洗頭皂,到土法甘油、胭脂、粉餅、眉粉,李玄霸幫店老板從零開始打造出了一個手工彩妝護膚網紅店。
一瓶凡士林隻需要一塊錢,一瓶土法甘油換個極具古典藝術的瓷瓶能賣五六十塊。
李玄霸還和老廠長的店“聯動”,用土法印刷的紙製品做包裝,還能順帶幫老廠長賣老式印刷機模型。
之後李玄霸又找到了一家古法手工藝品店,兼職做手工紙、手工筆、手工扇子、手工吊墜等商品。
手工就是珍貴,古法就是時尚。
李玄霸很擅長給商品寫“故事”,業內跟風學他的人不計其數。
雖然這些往事後續並不開心。店鋪做大了,老板就想做家族企業,他這個沒文憑的高級打工人就被踢了出去,還差點挨了頓打。
李玄霸本來也沒打算繼續乾下去,就迅速報案拿錢走人了。
他還清欠賬後,入職了老廠長女兒幫忙介紹的一家網絡媒體“養老”,準備重新考大學。有幾個認識的網店小老板後來還來找過他,希望他去幫忙,說絕對不像之前那幾個沒義氣的家夥,會直接給他店鋪乾股。
他換了手機號和所有網絡賬號,把過往丟到了垃圾桶。
李玄霸那時滿腦子都是讀書,考大學。成家立業什麼的,等他圓了大學夢再說。
就算他讀完書後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但那時候再難,還有他十七歲難?
誰知道,夢還沒圓就重新投胎轉世,轉世後又要從“古法手工製品”開始發家致富。
李玄霸讓人拿來了一個用細麻編製成的圓球:“阿姊,你把細麻球打濕,將香皂在細麻球上摩擦。”
李昭照做,細麻球上出現了細密的泡沫。
她驚喜道:“好有意思!”
李玄霸道:“用泡沫洗,對皮膚更溫和。阿姊試試。”
李昭用泡沫洗完手後,看著泡沫還有很多,就壞心眼地對著柴紹吹了一口。
泡泡飛了起來,撲了柴紹一臉。
李昭大笑:“你順帶把臉也洗了吧。我看你臉上都泛油了。”
柴紹抹掉臉上的泡沫,無奈道:“不是泛油,是我今日出門塗的油脂……好吧,我試試。”
李世民拿著液體肥皂調了一瓶肥皂水:“泡泡該這麼玩!”
他拿出光滑的軟木枝做成的長柄小木圈,蘸了肥皂水後,對著嘴顧著腮幫子一吹。
一個個流光溢彩的肥皂泡泡飛了出來,緩緩上升。
李昭立刻道:“給我試試!”
李世民得意:“都有。看吧,阿玄,我就說肥皂水說不定也能大賣,你看阿姊就很喜歡。”
柴紹擦乾淨臉,也要了一瓶肥皂水吹泡泡。
李昭、柴紹、李世民兩大一小來到庭院的向陽處,忘記了自己來這裡乾什麼,吹了半個時辰的泡泡。
李玄霸坐在樹蔭下不斷歎氣。
吹個泡泡都能吹一小時不嫌膩,你們無聊不無聊?反正我很無聊,快睡著了。
他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看曆史書中的唐太宗、平陽昭公主、譙國公比賽吹泡泡。
脆弱的泡泡反射著七彩的陽光,彩虹在泡泡表麵流淌,就像是泡泡中裝著一個仙境。
李昭揉了揉吹酸了的腮幫子,拿起了團扇,將丈夫和弟弟吹的泡泡輕輕扇向空中。
“阿玄,來一起玩!”
李昭把躲懶的李玄霸拉起來,哼著歌兒與李玄霸一起在肥皂泡泡中起舞。
李玄霸嘀咕:“無聊。”
他手腳並用,僵硬得就像是小僵屍,乖乖跟著阿姊一起與肥皂泡泡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