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子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這邋遢的跟個要飯的似的，果然是自己的三兒子,這才趕緊把鐵鍁放下來。
柳東睿看起來特彆的狼狽，頭發烏七八糟，鞋子破破爛爛，衣裳臟的看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還胡子拉碴的，不說話她還以為是哪裡來的要飯的。
柳東睿喘著氣著急地問柳婆子：“娘，小雨在家裡還好麼？她身子有沒有哪兒覺得不舒服？”
柳婆子被兒子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懵愣著回答：“小雨不是一直在家嘛，身子挺好的呀。”
柳東睿頓時呼出一大口氣，雙肩瞬間放鬆了下來,舉起衣袖，擦了擦頭上急出來的汗。
柳婆子圍著柳東睿看了半天，眼神驚恐,“大林子？你咋成這個樣子了？怎麼現在回來了？你爹、你大哥和東方他們爺仨呢呢？”
柳東睿精神放鬆下來，嘿嘿笑了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估摸著小雨差不多到日子了，心裡不放心,請了假連夜趕回來的，俺爹他們還在水庫沒回來。”
柳婆子連問：“你們還修水庫呢？這都去了多久了，我算算,···都4個來月了，啥時候能完事兒呀？”
柳東睿坐到門口的板凳上，把被腳趾戳破了一個洞的布鞋脫掉，光腳踩著地才覺得舒服了點。
他這一路都是繞小道回來的,路邊的露水打濕了鞋子，鞋子裡麵潮呼呼的，沾了泥水，抓不住地，走路直打滑。
柳東睿：“水庫早就修完了，我們最近就是在那裡煉g鐵，現在下雨越來越多，水庫那邊可能會不太安全，準備讓我們各自回生產隊煉呢。”
“那你爹他們很快就能回家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柳東睿嗯了一聲，說：“我估摸著也就這幾天了了，上周水庫裡開會說要俺們就地解散，要是白天整隊回公社，上午應該就能到家了。”
柳婆子高興極了，前晌兒等後晌兒盼的，盼了好幾個月，終於快把人給盼回來了。
柳東睿抬頭往東屋裡看了看，“穀雨還沒醒呢？她最近睡的好不好？”
柳婆子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傻兒子還不知道他自己有閨女了呢！一會兒知道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先容她賣個關子。
柳婆子嗯了一下，“平常睡的還成吧，就是她身子不太舒坦，昨晚上睡得晚，這會兒應該還在睡，你進屋去看看她吧。”
柳東睿臉上頓時焦急起來，就那麼光著腳往東屋走去，柳婆子趕緊給他拿了一雙舊草鞋，讓他趿拉著。
柳東睿一推開東屋的門，一股複雜的混合了好幾種氣味的氣息撲麵而來，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奶味，汗味，嗯，還有點尿騷味。
他眉毛上揚，煞是驚喜！抬頭往炕上一看，就看見了牛黃色的席子上一個粉色碎花的小包被，包袱口露出了一點點黑色的絨發。
他心裡咚咚咚咚跳個不停，從沒想到直接就閨女見上麵了！
他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無聲的在那笑啊笑，眼睛裡亮晶晶的，俊目鋒眉如同蓋上了一層柔軟的薄紗，顯的溫柔極了。
就是看起來有點像呆傻子，站在門口動動不知道動一下。
林穀雨早就被外麵動物大戰的聲音吵醒了，也聽到了柳婆子和柳東睿小聲說話的聲音，等了好一會兒他才舍得進來。
林穀雨正躺在床上睜著眼睛不錯眼地看著他，越看越想哭，怎麼又變成了個原始人了！
這麼長一段時間的寂寞無助，待產的辛苦，再加上成為新手媽媽的無措和委屈，萬般情緒一下子湧上了心頭，酸到了嗓子眼。
兩個人無聲地對視著對方，一個笑一個哭。
林穀雨小聲抱怨他：“你還知道回來！再不回來，大燦和二燦都不認識你了！我們娘四個自己都能過了。”
語氣又委屈又嬌嗔，哪怕生了個閨女，還跟個像女孩似的。
柳東睿這會兒滿心都是看見孩子的歡喜，還有對林穀雨的歉疚。
小寶貝還睡的像個小豬，大寶貝哭哭啼啼，柳東睿立刻選擇先把大寶貝給哄好了。
他身上衣服臟，不敢抱她，隻能坐到炕邊上，一隻長滿了繭子大手握著她嫩滑的小手，另一隻手拿起棉帕，無措地給她擦眼淚，溫柔又小聲地哄她：“好啦，彆哭了，聽人說孕婦坐月子時不能哭的，要不會落下病根，乖，可彆哭了，哭的我心裡疼的慌。”
林穀雨哽咽：“就要你疼！你都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我都快疼暈
過去了······”
柳東睿心疼的不行，“那以後不生了，再也不讓你疼了，好不好？”
林穀雨看他一臉緊張又手足無措的樣子，於心不忍，慢慢地地停止了啜泣。
哭完一場，那些積攢了很久的情緒一下子被發泄出去，她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好了不少，嬌笑著指著旁邊的包被小聲跟他說：“看到沒？我給你生的，閨女！”
一臉驕傲自豪的樣子！
大眼睛眨巴眨巴，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好像在無聲的為自己邀功：看！我給你生的，厲害吧！
她沒洗臉也沒刷牙，頭發沒梳亂糟糟的，剛生完孩子，臉上的浮腫沒有下去甚至眼角裡都有黃色的眼屎，跟好看一點關係都沒有。
柳東睿卻覺得此刻的她，真的是美極了，自帶光環的那種！她自個兒懷著孕，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又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默默給他生了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再也沒有人比她更美了！
又堅強又獨立！
他滿口誇她，怎麼好聽怎麼來，好像是她真的完成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林穀雨被他誇的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打斷道：“行啦，你快去外麵洗洗吧，把身上的臟衣服給換了，胡子刮一刮，頭發也得洗洗，看著都成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梳的通？”
“梳不通就剪掉，頭發太長不方便，而且還很熱。”
“你終於知道了吧！長頭發可麻煩了，洗的麻煩，每天還會掉一堆頭發，主要是夏天烀在頭皮上，要多熱有多熱，我申請把頭發剪短，行不行？”
柳東睿刮了一下她的翹鼻，說好好好，然後又看了眼拳著小手猶在沉睡的女兒，才笑著出去。
柳婆子估摸著兒子給跟兒媳婦好好說一會兒話，她做稀飯的時候就順便多燒點熱水，剛好能夠柳東睿衝了戰鬥澡。
柳東睿迅速的洗了個澡，收拾了一下自己，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閨女已經出生三天了，感情他還趕上了給孩子洗三。
大燦和二燦一覺醒來，看見了自己爹，高興的衣服都忘了穿，兩個小屁孩隻穿了一件背心褲衩，在炕上蹦來蹦去地歡呼。
柳婆子在堂屋裡喊：“哎喲！兩個小祖宗，你倆可彆把這炕給崩塌了，真要崩塌了
，咱們今晚上隻能睡地上了。”
柳東睿笑著走過去，一手抱住一個孩子，把他倆抱下炕，“走，趕緊洗了臉，咱們看妹妹去！”
柳大燦誇耀：“妹妹好小好軟！”
柳二燦撅嘴告狀：“妹妹一直睡覺！不跟我玩兒。”
大燦吵他，“妹妹困，得讓她多睡，現在她還不會跟你玩兒呢。”
柳東睿這會兒被小閨女激發的父愛爆棚，耐心地兩個孩子解釋：“那是因為妹妹還小呢，還不會動，不會說話，等她再長大點，就不會睡那麼多了，也可以跟著你們一起玩，你們可要好好幫媽媽和奶奶照顧妹妹，知道了麼？”
柳大燦舉手表示：“我會給妹妹洗尿布！”
柳二燦猶豫地說：“我······我陪妹妹玩兒。”
柳婆子趕緊說，“用不著他倆，我自己就能行，再說，還有東方家的還時不時的過來幫個忙，他倆隻管玩就成。“
又叮囑他：”剛生的孩子都能睡著呢，不到餓的狠了根本不會醒，估計還睡著呢，你可彆去把孩子鬨醒。進去看一眼就趕緊出來啊，一大堆事兒等著你操辦呢。“
柳東睿說：“娘，你放心，我不會吵著她的，剛才我身上臟，穀雨都沒讓我上前，我過去看看我閨女，一會兒就出來，耽誤不了今天的事。”
柳婆子：“本來你回來該好好歇歇的，可今兒不行，今天是你閨女好日子，你這個當爹的可真不能閒著，原本說家裡沒有男人在，擺桌酒席招待一下親家就行，既然你回來了，一會兒去大隊長家，請他中午來咱家幫忙待待客。”
柳光耀輩分高，又是大隊長，請他來幫忙待客，麵子上好看。
柳東睿又問了一下今天的安排。
“原本就俺們娘幾個在家，忙不過來，今兒本來沒打算怎麼大辦，既然你回來了，那就得多準備點，對了，還得再買點就，你得陪著你老丈人喝幾杯才行。”
柳東睿點點頭，老丈人過來，沒有酒說不過去，男人們菜吃的不多，主要是喝酒聊天。
“這樣，等你看完孩子，先去河裡下個魚簍子，看還能不能捉隻魚回來，俺得把院子裡那隻大公雞給宰了，要不菜不夠。”
柳東睿去屋裡看了會兒孩子睡覺，才
出來坐到飯桌邊吃飯，柳婆子：“等你把簍子下了，回屋裡歇一會兒，晌午還得你是勁兒呢。”
柳東睿咬了一口窩窩頭，說：“我不累，不用休息。”呼呼幾下喝完了一碗南瓜稀飯，又拿了兩隻窩窩頭邊走邊吃，下魚簍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