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2章(2 / 2)

一夢到五零 輿南 19617 字 10個月前

他們後麵,就輪到柳河大隊了。

柳光耀:“都彆看了,該到咱們了,快把車往前挪挪。”

虎子嘟囔:“看樣子這驗糧員不好相處,也不知道咱們大隊能不能過磅。”

柳東睿快步走過去,在孫大武耳朵裡小聲說:“你們先彆回去,在旁邊等一下,一會兒我有辦法讓你們過。”

孫大武搖搖頭,“咱們爭不多他們,還是算了吧,小心他們看見了連你們大隊都連累了。”

孫民富則是拉著他爹勸:“爹,咱們試試吧,這麼多糧食,啥時候能弄完啊?”

那邊已經在催,柳東睿不好多說,隻是叮囑:“就算要走,也不在乎這一小會兒,等等看啊!”

柳東睿把車子拉到驗糧預案跟前,從兜裡掏出一包牡丹煙,撕開遞給那個驗糧員,“同誌,忙了這麼久,挺辛苦的吧,來,抽一根鬆快鬆快,怎麼稱呼您?”

那人接過煙,“我叫張要峰,叫我張乾事就成,你們是哪個大隊的?”

柳東睿:“北邊柳河大隊的。”

張要峰身上沒有帶洋火,柳東睿劃了一根火柴給他把煙點上。隻見他特著急的抽了一口,熟悉地吐出一個煙圈,感慨道:“還是牡丹抽著過癮!勁兒大。”

5毛4分錢一包的香煙,據說軍隊裡也得排長以上的軍官才能抽得起,他還挺熟悉,煙癮還真不小。

柳東睿笑笑:“張乾事好這一口?剛好這是彆人送給我的,我不愛。”順手把那盒香煙塞到了他口袋裡,外麵裹著一張紙幣,輕輕的拍了一下。

張要峰瞥見了他的小動作,側過身一根手指頂開口袋垂頭看了一眼,然後哥倆好似的搭著柳東睿的肩膀,哈哈笑著說:“兄弟是個麵兒上的人,我也不是不識趣的,你放心吧,你們大隊今兒肯定能過磅。”

柳東睿也笑,說多謝。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越是下麵的辦事人員,規矩和毛病就越多,難纏的很,你說他錯了吧,他也沒有,無非就是想要拿點好處,人工檢驗存在著諸多的麻煩,就在這裡。

張要

峰臉上還是擺出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拿起那根鐵簽子,猛一下插進麻袋裡,從裡麵帶出半把麥子出來,他攤在手心裡,看看麥子飽不飽滿,再向手心吹一口氣,看看裡麵的灰和麥秸稈多不多,最後再捏起幾顆,放進嘴裡用牙咬,試試硬度,要是咯噔一聲,那這麥子就是合格的了,就可以搬過去過磅了。

檢查耗費的時間比較長,因為他不是隨機抽出一袋,而是每個車上每一袋糧食都要檢查,看看裡麵的麥子合不合格。

其它的看見了柳東睿剛才跟張要峰的你去我來,不過並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麼,此刻全都緊張兮兮的盯著驗糧員,生怕從他從裡說出不行兩個字。

柳東睿倒不擔心,不說張要峰拿人手短,隻說柳光耀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這種老兵,對待集體對待黨是絕對忠誠的,他隻會把最好的交上去,肯定遠超標準的要求。

果然,張要峰每一袋檢查之後,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麥子不錯,合格了,拉過去過磅吧。”言語很是和氣,一點沒多加刁難。

牡丹煙的勁兒還真不賴。

架子車沒法過磅,柳光耀招呼著社員們把車上的麻袋全都搬下來,一袋一袋立好,慢慢往前移,等著上磅。

等所有麥袋子過好了磅,打算盤的那個人開出一張小票遞給站在最前麵的柳東睿,“拿著條子,交給你們大隊長,彆傻愣著了,趕緊往裡麵倉庫裡搬!”

柳東睿還想看看上麵寫著什麼,後麵就催了起來。

他隻好認命的一袋一袋往糧庫裡麵搬糧食。

好在,他們運氣不錯,遇見的第一個就是空倉,隻要把麥子倒進去就行了。如果倒黴,這個倉已經放了很多糧食,那就要扛著袋子繼續往裡麵走,知道找到合適的為止。

柳東睿倒完糧食後,找到一臉焦急在路邊等著的孫大武父子,把他們拉到旁邊,開門見山地道:“我這裡有一塊錢,你們拿著趁人不注意·······再去試試。”

孫大武結結巴巴:“咋···咋能要你的錢,俺們···俺們·····”

孫民富一把接過錢,嘭地跪在地上,給柳東睿磕了個頭,“大哥,您今天救了俺們整個大隊,您放心

,俺麼肯定會把把錢還上·······”

柳東睿被他嚇了一跳,趕緊把他拉起來,“快起來,錢是小事兒,先把公糧交上去,一會兒你這樣·······”

孫民富點點頭,“哥,你放心吧,俺保準能辦好。”

這時候柳東旗和虎子跑過來,“大林子哥,你剛剛跟謝莊大隊的說說啥?他們今天運氣不好,保準兒沒戲。”

“教教他們怎麼才能在今天過上磅。”

虎子好奇追問:“怎麼能過啊?”

這時候,前麵突然變得嘈雜了起來,孫民富抓著張要峰的右手高高的舉起來,讓遠處的社員能看到張要峰的拇指和食指正夾著一張粉紅的紙票。

張要峰白著一張臉,使勁的往下拽,可惜他體瘦個子矮,在乾慣了農活的長得跟個小牛犢子一般的孫民富麵前,弱的像一隻白斬雞。

“張乾事,你說啥?一塊錢還不夠?你也太貪了,俺們一年也掙不了幾塊錢,就這麼多,再多也沒有了。”

等著驗糧的人都很詫異,“哎喲,驗糧員拿著一塊錢呢,怎麼了這是?偷人家錢?”

“是個小偷麼?”

張要峰看周圍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怕驚動了裡麵的領導,急中生錯,忙小聲道:“你快放手,隻要你放手,我就讓你們大隊的糧食合格。”

卻忘了,此刻好多個人都在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聲音雖不大,可聽見的人不少。

孫民富轉向麵對眾人:“大家夥都聽見了吧,這位張乾事剛才還說俺們大隊的怎麼都糧食不合格,現在被俺們逮到錯處來,就又說可以讓俺們的糧食合格,原來糧食和不合格全是他一個人說了算,這是什麼道理。”

張要峰見狀反而冷靜下來:“大家不要聽他瞎說,我絕對不會受威脅,糧食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他這是在汙蔑我,糧站是國家的糧站,我不會為了個人利益損害國家利益。”

原本還爭論不休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張乾事得意洋洋地看著孫民富。

突然,人群中,發出一個微弱的聲音,“可是俺剛才看見你把手伸到他兜裡,把錢夾出來了,伸手之前你還左右看了看呢。”

“俺也看到了,他擋的不嚴實,露了個縫。”

張要

峰嘴硬:“我沒有,是你們看錯了。”

忽然間,孫民富從他口袋裡掏出一盒卷煙、一盒洋火,還有幾張汗津津的紙幣,“那你說說這些是什麼?”

張要峰結結巴巴:“那是我自己買的,對,是我自己花錢買的。”

孫民富:“張乾事,你還不承認,糧站有規定,進糧庫之前兜裡不能有任何個人的東西,都要接受檢查才行,你可彆當俺們這些泥腿子啥都不知道,俺年年都來交公糧,糧庫有啥規矩俺們清楚的很。”他指著糧庫外牆上的標語:“而且難道你看不到這糧庫牆上寫著什麼麼?”

“糧站周圍禁止一切煙火,你對待國家的財產就是這個態度!”

孫民富痛心疾呼:“原來你們糧站就是這麼為人民服務的!俺們辛辛苦苦種莊稼,把麥子拉來,大太陽底下等著糧庫開門,你們這些人就坐在這動動手,每個月就有工資拿,還不滿足?還要從我們手裡摳錢?我們掙一塊錢容易嗎?身上還帶著禁止攜帶的洋火,大家夥評評理,看看是不是太他娘的過分了。”

社員們在烈日下曬了幾個小時,心裡早就燥熱難耐,覺得糧庫這些人一動不動的怪舒坦,此刻,這種煩躁一下子被激發出來,擴大了好多倍。

“糧站員工故意刁難貧下中農,為什麼?”

“這麼對待咱們辛辛苦苦種出來奉獻給國家的糧食,太不是人了!”

群情激憤,張要峰一個小乾事完全擺不定,徹底慌了神。

“讓你們糧庫的領導來說話!”

“糧站為什麼要招你這樣的人,俺們都能比你乾得好。”

旁邊坐著的幾個人早就偷偷跑出去喊糧站的站長,張誌國蹌蹌踉踉的從後麵的辦公室跑出來,先是瞪了張要峰一眼,然後大聲喊:“各位社員同誌們,各位社員同誌們,大家夥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我是西陽糧站的站長張誌國,大家聽我說幾句。”

孫民富首先發難,“站長,你們糧站的員工不僅歧視我們農民,驗糧的過程中向我們要東西,不給就不讓我們過磅,還不把我們奉獻給國家的糧食當成一回事,兜裡裝著洋火。”

“是啊,俺們都把自己最好的糧食交上來了,他還說俺們糧食水分

大,俺們咬著牙都快被崩掉了,原來是俺們沒給他好處費。”

“俺說呢,俺們這麼好的糧食,硬說俺們是三級糧,連二級都夠不上,太欺負咱們老實人了。”

“糧站鑰匙不給俺們一個說法,俺們就去公社裡舉報!”

張誌國一頭冷汗,苦笑著說:“鄉親們,你們反應的問題,糧站已經知道了,我們會好好的調查一下,再······”

孫民富:“事實就擺在眼皮子底下,還用咋調查,糧站這是故意拖著咱們呢,俺們不等,就得現在給個說法,要是不給,俺們馬上去公社!”

糧站離公社也就幾百米遠,張誌國還真怕這些人一氣之下跑過去舉報去,這裡這麼大動靜,那公社武裝部可不是吃乾飯的。

張要峰是他的堂侄,去年批判y派特彆積極,張誌國透過關係,剛把他弄到糧站還沒一個月,這就惹出事了!

這下不僅保不住他,張誌國自己都可能要惹上一身騷,心裡惱他惱的要命。

張誌國當機立斷,“鄉親們,張要峰乾事對待貧下中農的態度犯了政治錯誤,對待集體的財產態度隨便,不夠重視,糧站決定,從現在起,把他開除出我們的隊伍。”

張要峰失聲痛叫:“叔!”

張誌國嘴角不動,從牙縫裡擠出來聲音,“你就是我親兒子,今天也保不住了。”

虎子和柳東旗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心裡頭直喊俺裡個乖乖,大林子哥厲害了!

“大林子哥,你咋知道那個張乾事一定會主動去拿孫民富兜裡的錢啊?”

柳東睿笑笑:“猜的唄。”

虎子特狗腿:“大林子哥,你講講,仔細講講,俺一點都沒看出來是咋回事。”

柳東睿反問:“那個驗糧員你們以前來交公糧,見沒見過?”

兩個人都搖搖頭,“以前那糧站的驗糧員是個大叔,跟俺爹差不多年紀,今年這幾個年輕的沒見過。”

柳東睿點點頭,去年到今年,不少踏實能乾的人被批成右p,靠jj鬥爭走捷徑上位的人不在少數,這位張要峰看起來很像是其中一個。

“我猜,他很缺錢花,看見那麼多錢會忍不住,特彆是孫民富有求於他。”

虎子撓撓頭:“俺這也長著一個腦袋,咋就猜不

著呢?”

柳東旗一巴掌拍到他腦袋上,“你這頂多就是個西瓜。”

“不是,東旗哥,你這話啥意思啊?”

“水多!”

***

回到家,林穀雨聽說後,也很激動的問:“你是怎麼看出來他缺錢的呢?”

柳東睿在逗小和和玩耍,“仔細觀察細節啊,以前就跟你講過的。”

他注意到張要峰每隔半個鐘頭就要找借口出去一趟,要麼是上廁所,要麼是喝水,在外麵停留時間不長,兩三分鐘就回來,他右手食指指甲微黃,年紀看上去不大,煙癮卻不小。

靠jj鬥爭才爬到糧站當一個驗糧員,可見家庭地位並不高,常年吸煙,開銷肯定小不了,糧站那點工資哪裡能供他吸的起牡丹煙,他身上的漏洞簡直一抓一大把,隻要讓他動心就是了。

他那時候囑咐孫民富的就是:偷偷讓張要峰看到你口袋裡有錢,隱蔽點,裝著求他,讓他主動伸手。

果然,張要峰很容易就上鉤了。

雖說這麼做不太地道,可看他那麼趾高氣昂的樣子柳東睿實在不想忍。

隻有身處其中,才能感受到當個農民是多麼的辛苦!勤勞樸素的農民靠雙手吃飯,響應號召把好糧交上去供給那些非農業人口,一年大半時間自己吃能啃紅薯,他們應該挺直了背脊生活,而不是在那些一步登天的小人麵前弱小又卑微。

林穀雨聽完,義憤填膺,恨恨的道:“哼~這種人,我碰見一個就要揭穿一個,他們不願意當人,我就讓他們像過街老鼠,一出現就人人喊打!”

又一臉遺憾地說:“要是和和再早生幾天好了,那樣我就可以跟你們一起去,更狠狠的治他一下。”

柳東睿失笑:“這麼遺憾呢?你還有啥好主意,說出來我聽聽。”

林穀雨哼笑一下,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說:“簡單的很,我自帶作弊工具,把他負責的糧食不小心弄不見了,再寫封舉報信,說他偷偷侵占國家資產,保準在他住的地方一查一個準兒,讓他有口難言。”

“這樣還是有點麻煩,或者,直接偷偷往他口袋裡放糧食,當場揭穿他偷盜國家的征糧,這樣比較符合我的性格。”

還是這種直打直撞的,一點不願意搞虛招。

柳東睿裝作怕怕的樣子,抱著和和躲到牆角,逗弄她,“看看,你媽媽厲不厲害,妥妥一個扈三娘,還好咱們沒得罪她,要不,肯定沒好果子吃,咱們惹不起啊惹不起。”

林穀雨絲毫不介意他的調侃,小臉高高一揚,“我這叫行俠仗義,隻針對壞蛋。”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想要收藏和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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