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水湄盯著那丫鬟。
丫鬟往何穗意的屋子裡去了。
說是給她買的,或許她才是順便的那個呢。
蘇水湄想,她果然再也不是趙哥哥心尖尖的那個人了。
“來,嘗嘗。”趙家大郎將糕點放到蘇水湄麵前。
蘇水湄也不客氣,撚了一塊拿起來,剛剛入口,那邊房間門就被敲響了。
“誰?”趙家大郎微微側頭。
房門被推開,一丫鬟立在那裡,福身道:“娘子說多謝郎君的糕點,今夜想請郎君一道吃酒。”
趙家大郎捧著茶盞的手一驚,潑出半碗茶來。
蘇水湄驚呼一聲,立刻用帕子擦了。
“好。”趙家大郎略顯激動地起身,朝那丫鬟頷首道:“我會去的。”
那丫鬟福身去了,蘇水湄看向趙家大郎,“趙哥哥,你身上有傷,不能吃酒。”
“無礙,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沒關係的。”說完,趙家大郎看著蘇水湄噘起的唇兒,笑道:“你呀,怎麼還是這麼喜歡操心。”
蘇水湄哼唧扭頭,“誰讓某些人不聽話呢。”
趙家大郎無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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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水湄勸不住趙家大郎。她坐在書房裡,看著趙家哥哥站在衣櫃前思索。
“江兒,你說我穿哪套好?”
蘇水湄:……
實在是不怪她吃驚,她可是第一次見趙家哥哥這樣注意自己的形象。雖然平日裡趙家大郎也非常注重形象管理,但從未如此在意過。
蘇水湄走過去,在趙家大郎乏善可陳的衣櫃裡看了一圈,然後點了點那件月白長袍道:“這件吧,很襯趙哥哥你的氣質。”
趙家大郎盯著那長袍看了一會兒,突然搖頭道:“不好。”
不好?那哪一件好?
在蘇水湄困惑的目光中,趙家大郎取出了一件黑色長袍。
黑色的?蘇水湄可從未看過自家趙哥哥穿黑色衣裳,反倒是陸不言常穿……嗯?她怎麼想起這麼個災星玩意?
雖然蘇水湄跟趙家大郎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可她知道,趙家哥哥不喜歡黑色,總是覺得太過壓抑。
“趙哥哥,你什麼時候喜歡穿黑色的衣裳了?”
“也不喜歡。”趙家大郎搖頭,“隻是覺得偶爾穿穿也不錯。”
蘇水湄看出來,這黑袍是新做的,而且新做沒多久。黑袍樸素,款式利落,有些像武服。
“好看嗎?”趙家大郎換上了黑袍,站在蘇水湄麵前。
蘇水湄仔細看了看,昧著良心道:“好看。”
趙家大郎看著蘇水湄的苦瓜臉,無奈道:“你呀,不好看就不好看,偏要說什麼好看。”
蘇水湄攤手,“是趙哥哥你臉上說,想聽好看的。”
其實趙家大郎穿這黑袍也不算不好看,隻是跟他的氣質太不搭。就像是將竹子染成了黑色,將月亮變成了綠色。
不搭,反正就是不搭。
趙家大郎搖頭,後來還是覺得自己看著也十分不順眼,這才換了下來,穿了蘇水湄推薦的那套月白色長袍。
他道:“我去了。”
“哦。”蘇水湄托腮坐在案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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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美人身穿素色羅衫坐在榻上,眼前是彌漫而落的帷幔。
趙家大郎走過去,與其拱手道:“娘子。”
美人坐在那裡沒動,角落處香薰嫋嫋,平添幾分惑人之意。
終於,美人抬手撥開了麵前的素色帷帽,露出那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
趙家大郎直起身,看到美人的臉,臉上帶著的淺笑緩慢收斂,“怎麼是你?”
坐在床榻之上的美人不是彆人,正是與那被趙家大郎趕出府去的奴仆偷情的丫鬟翠蓮。
“郎君,是娘子吩咐奴婢來伺候郎君的。”翠蓮起身,朝趙家大郎撲上去。
趙家大郎不防備,被翠蓮撲了個正著。
“你,你做什麼?”趙家大郎被翠蓮壓在地上扯衣裳。
翠蓮一邊著急扒衣服,一邊道:“郎君放心,奴婢一定會讓郎君快樂的。”
快樂是快樂不起來了,趙家大郎發現,他竟然連一個丫鬟都推不開。
“你鬆開我……”
趙家大郎偏頭,被翠蓮親到麵頰上。
臟了,臟了。
翠蓮迫不及待,又說了一遍道:“郎君,是娘子讓奴婢來伺候您的。”
“是娘子說的?”趙家大郎一邊抵抗,一邊道:“真是娘子說的?”
“是啊,是啊。”翠蓮用力點頭。
趙家大郎深吸一口氣,道:“好,你先鬆開我。”
翠蓮一臉嬌羞的鬆開了趙家大郎,趙家大郎慢慢吞吞站起來,先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後在翠蓮嬌羞的表情,奪門而逃。
翠蓮:……
“郎君!郎君啊!”翠蓮著急忙慌地追出去,追到一半發現自己身上隻著一件薄紗,立刻又退回來,氣得直跺腳。
趙家大郎一口氣跑回書房,關上房門,然後用力喘氣。
蘇水湄正在裡頭吃茶,看到趙家大郎這副模樣回來,瞪著那雙清澈大眼,一臉疑惑道:“趙哥哥,怎麼了?”
趙家大郎沒空說話,隻用力擺手。
蘇水湄走過來,給他遞了一碗茶,然後看到他臉上的口脂印子,恍然大悟,“趙哥哥,你這是無福消受?要不要我替你配點滋陰壯陽的好東西?”
趙家大郎:……
“你個女兒家,怎麼能說這種話。”趙家大郎無奈搖頭,“要是被母親聽見了……”話說到一半,趙家大郎突然不說了。
趙家主母,那位蘇水湄的童年噩夢。
唉,不過幸好,有趙家哥哥這位童年之光在,堪堪抵消了那位噩夢給蘇水湄帶來的恐怖感。
其實趙家主母也並非是個壞人,隻是,怎麼說呢,算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對了,母親過幾日就要回來了。”
趙家主母上月去敬香,為新婚的兒子和媳婦祈福,順便告訴菩薩自己想要快點抱孫子。而現在,吃了一個月沒有油水的齋飯,這位主母終於要回來了。
蘇水湄忍不住渾身一顫,“那個,什麼時候啊?”
趙家大郎想了想,“大概三日後吧。”
三日!蘇水湄抱住瘦瘦的自己,想著她應該明日就收拾包袱去。
看到蘇水湄的表情,趙家大郎寬慰道:“往常母親是嚴厲了些,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已然溫和許多。”
再溫和也還是山中的大霸王!
蘇水湄用力搖頭,不敢回想那些被支配的悲慘歲月。
趙家大郎站在銅盆前淨麵。
蘇水湄看著他嫌棄地擦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趙哥哥,你這……不是嫂嫂親的吧?”
蘇水湄記得何穗意的嘴沒這麼大。
趙家大郎擦臉的動作一頓,那雙溫潤眼眸突然下垂,透出幾分黯淡之意。
他含含糊糊道:“唔。”
“那你方才過去是……”
趙家大郎搖頭,“彆問了,江兒。”
“哦。”蘇水湄點頭,她覺得趙家哥哥可能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她是給趙家哥哥燉一盅虎鞭,還是驢鞭呢?
“不好了!娘子不見了!”
突然,外麵傳來一道驚喊聲。
趙家大郎神色一凜,推開書房門。
外麵已經亂成一團,那些聽到喊叫的江湖人們紛紛執刀劍而來,將院子團團圍住。
江湖人們四處查找,奴仆們也提著燈籠到處找。
蘇水湄也急了,她急急跑出去看著慌亂的人群,還不小心被撞了一下。她仰頭往上看,也不知道陸不言來了沒有。
周圍實在太亂,蘇水湄本想去何穗意的房間看看,卻不想一轉頭,就見趙家哥哥一人站在門口,臉上的焦色緩慢褪下,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蘇水湄疾奔過去,一把按住門,神色困惑道:“趙哥哥,你不去找嫂嫂嗎?”
趙家大郎的手按在門上,他沉默良久,打開門,讓蘇水湄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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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安靜異常,跟外麵的嘈雜形成鮮明對比。
趙家大郎開口了,聲音溫潤,卻帶一股縹緲之感,“成親那日,我也是第一次見她。她蓋著紅蓋頭坐在婚床上,我用手裡的玉如意挑開了她臉上的蓋頭,我看到她在哭。”
“她生得很漂亮,哭起來也極好看,我想這個女子若為我妻,我是一輩子不願意讓她哭的。可是,她正是因為成了我的妻才會哭。”
蘇水湄呐呐張了張嘴,“趙哥哥……”
“她說,她想嫁給一位江湖英雄。一襲黑衣,身騎烈馬,颯颯而來,能帶她馳騁江山。”
蘇水湄的視線落到趙家大郎的黑袍,腿和胳膊上,所以這才是趙家哥哥穿黑衣,學騎馬和大刀的原因嗎?
趙家大郎仰頭向上看,表情一貫溫和,眼神之中卻透著一股寂寥的落寞,“可惜,我不能給她,所以我決定成全她。”
蘇水湄想安慰趙家大郎,可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她呐呐道:“可是現在,嫂嫂或許是被那玉麵郎抓走了……”
“她知道。”
蘇水湄一愣,“知道什麼?”
“她跟我說,如果有一天她不見了,讓我不要去找她。”
所以,何穗意早有準備?那玉麵郎說不定就是她的準備?身騎烈馬,颯颯而來,能帶她馳騁江山,符合這一點的便是江湖中人。
她偷情的人是玉麵郎?而且趙家哥哥早就知道何穗意在偷情了?卻還是選擇成全?
蘇水湄囁嚅道:“趙哥哥,你就這樣……放手嗎?”
趙家大郎搖頭,“不是放手,她本就不在我手中。她是一個人,她想走便走,想留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