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水湄略顯詫異地看一眼陸不言,然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尖捏住了一點衣袖尖。
陸不言突然猛地一拽,蘇水湄不防備,身子一動,被拽起來後猛地向前一衝,就撞進了陸不言懷裡。
男人沒想到小娘子會突然衝過來,身形踉蹌了一下又站穩。
“你的腳不想要了,我可以替你砍了。”
蘇水湄:……
蘇水湄趕緊站好,順便扯了扯自己身上被掀起來的袍子一角。
陸不言見人站穩了,又開始往前走。
蘇水湄焦急道:“哎,大人。”
“又乾什麼?”男人不耐煩地轉頭。
蘇水湄聲音很輕,囁嚅著道:“衣袖。”似乎是因為夜太濃,也可能是風太喧囂,小郎君的聲音變得柔軟糯意,像蜜糖似得往陸不言心內流淌。
男人沉靜半刻,霍然轉頭,背對著蘇水湄,把自己的衣袖遞了過去。
蘇水湄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指尖在上麵揪出一朵漂亮的小花。因為用力,所以指尖的粉色都泛出微微的白,像綴在粉色桃花瓣上的白色花瓣根。
小路曲折,陸不言走的快,蘇水湄時常跟不上。
她一跟不上就使勁拽陸不言的袖子,男人就勉強停下,等一會兒,然後繼續走。
兩人走了一段路,出了趙家,進了蘇州城的小道,又到了城外密林。
“這兩個人到底要去哪啊?”蘇水湄走得腳都快抬不起來了,他們起碼走了有兩個時辰了。
密林黑且密,濃鬱的寒風猶如刀子一般在臉上割刮。
陸不言沒有回答蘇水湄的話,他好像不會累似得,大步走在前麵。蘇水湄漸漸跟不上,張口想喊人,可一開口,那裹挾著冰渣子的冷風就往她嘴裡灌,直嗆得她咳嗽。
因為太累,所以蘇水湄隻能使勁拽陸不言,想讓他走慢點。
兩人中間距離漸遠,已然間隔三米。
男人身上的外衫,也就是被蘇水湄拽著袖子的那件衣裳,衣襟已經被扯到一個能袒胸露ru的程度,要不是那腰帶係著,馬上就能被蘇水湄拽下來。
男人停住了。
蘇水湄也停住了。
在男人麵無表情的注視下,蘇水湄注意到了現在尷尬的氣氛。她動了動自己攥著陸不言衣袖的手,沒舍得放,小小聲道:“大人,要不你挪過來一點?”
“自己滾過來!”
“……哦。”
蘇水湄滾過去了,剛剛站定,就被狠狠敲了一腦袋瓜。
她淚眼汪汪地捂著被陸不言敲疼的腦瓜,哼哼唧唧,“大人,你乾什麼啊?”
“乾什麼?讓你清醒清醒。”
蘇水湄一抬頭,看到陸不言衣襟處冒出來的那顆貓頭,突兀產生一股羨慕。
要是她也能變成一隻貓兒、鳥兒什麼的,躲在陸不言的腦袋上,衣襟裡,哪裡還用得著走的這麼累啊。
陸不言伸手扯了扯自己被蘇水湄拽著的袖子,沒扯動。
這小東西,力氣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鬆開。”男人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蘇水湄突然一臉驚恐,“大人,你不會是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吧?”
現在夜深人靜,密林深處,時不時還有不知名的野獸嘶吼,如果陸不言把她扔在這裡的話,不出一個時辰,她就會成為野獸的口中餐,腹中食。
眼前的小少年因為驚恐,所以那雙本就大的眼睛更圓溜了幾分,水光盈盈地看著他,比他懷中的貓兒還要再軟上幾分。
陸不言深吸一口氣,語氣平緩下來,帶著一股無奈感,“……我穿衣裳。”
蘇水湄低頭,陸不言身上的外衫已經徹底被她扯了下來,隻剩下兩個袖子還鬆垮垮地掛著。
小娘子麵色一紅,立刻鬆開。
陸不言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瞥她。
月色下,小郎君麵色緋紅,唇瓣輕咬,那蔓延而出的緋粉,不知道是太累了走出來的,還是羞出來的。
陸不言微挑眉,慢條斯理地開口道:“深更半夜,被扒了衣裳的是我,你臉紅個什麼勁。”
聽到這話,蘇水湄的臉更紅,她道:“明明是大人先讓我拽著衣袖的。”
陸不言笑一聲,眸色卻是一片深冷,“我讓你拽我的衣袖,又沒讓你扒我的衣裳。”
蘇水湄一噎,麵色漲紅半日,突然學著陸不言的樣子笑一聲,哼一聲,“大人放心,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陸不言整理完衣物,“既然沒興趣,就離那趙家大郎遠一點。”
“我與趙哥哥那是……那是舊相識。”蘇水湄蹙眉,不明白陸不言怎麼就跟趙家大郎乾上了。
“舊愛總歸是比不過新歡的,你那趙哥哥都成親了。”陸不言俯身朝蘇水湄湊上去,看夠了她的窘迫模樣,這才緩慢直起身道:“身為男子,就該自重。”
蘇水湄:……她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男人也要自重了。
“那大人您身為男人的表率,就更應該自重了。”蘇水湄冷嗆了陸不言一聲,推開他往前麵走。
陸不言眯眼,“不要衣袖了?”
“不要了……啊!”蘇水湄話還沒說完,突然感覺腳下一空,身子一滑,就那麼掉進了一個大洞裡。
無數乾泥“劈裡啪啦”的往她身上砸,伴隨著一些爛臭葉子,把她徹底埋在了黑洞裡。
陸不言疾走過來,站在洞邊,探頭往下望,“沒事吧?”
“沒事。”蘇水湄驚惶的四處查看,她撐著身體站起來,腳下一滑,又跌了下去。
陸不言仔細觀察,開口道:“應該是獵人挖的洞,專門用來捕獵的。你先彆動,仔細看看周圍有沒有獸夾之類的東西。”
男人聲音冷靜而有力,穿透寒風而來,蘇水湄努力忍住心底裡不斷湧出來的驚慌失措感,借著月色四處打量。
肉眼是沒有看到。她隨手拿起一根枯樹枝,往四周戳了戳。
突然,“啪”的一聲,枯樹枝戳到一個東西,瞬間斷裂成兩半。
蘇水湄膽顫心驚地看著那個被埋在角落裡,碩大的捕獸夾,心臟狂跳不止。
她還真是命大。
要是剛才掉在了這個獸夾上,就她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一定會被當場“哢嚓”成兩段。
蘇水湄冷汗涔涔,立刻浸濕後背。
她不敢動了,她怕這個坑洞裡還有其它的捕獸夾。
坑洞很深,大概五米,四周光滑,蘇水湄一個人是絕對爬不上去的。
“我去找繩子。”陸不言站在上麵說話,聲音清冷,帶著一股令人安心的感覺。
蘇水湄知道,陸不言應該不會拋下她,可是,可是真的不會拋下她嗎?好黑,好冷,她好害怕。
“大人?”蘇水湄沒忍住,顫巍巍地叫了一聲。
上麵沒有回應,蘇水湄更加害怕,她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蜷縮成團,然後咬住手背。
“接著。”
上麵突然拋下來一件衣服,蘇水湄一仰頭,就看到了掛在自己麵前的黑色衣袖。
順著那衣袖往上看,是一件中衣,然後是一件裡衣,最後好像是一條……牡丹褲?
“抓著。”男人的聲音又傳過來。
蘇水湄下意識伸手抓住那衣袖,她緊張道:“大人,這個,會不會斷?”坑洞裡可能還有其它的捕獸夾,如果這個東西斷了,蘇水湄不止是摔下來那麼簡單了。
“不會。”男人聲音冷靜,動作利索。他單手繞住褲腳,雙腿分開,站定。然後深吸一口氣道:“拉了。”
“等,等一下。”蘇水湄急喊出聲,她小心翼翼地踮腳,將那袖子繞在自己腰上。
男人的袖子又大又滑,蘇水湄繞了一圈,在腰間打了一個死結,喘息間能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恍惚間,她想,其實這樣有點像是男人在摟著她的腰……
蘇水湄被自己這個想法震驚了。
現在明明是她生死攸關的時候,她為什麼會想這些有的,沒的?
蘇水湄努力搖了搖頭,然後朝上麵喊道:“大人,我準備好了。”小娘子聲音顫抖,比被風吹動的樹枝還要再抖上幾分。
陸不言拉著褲腳的手一頓,聲音微啞道:“相信我。”
蘇水湄心尖一墜,覺得男人那三個字就像是破開了她的心臟一般狠狠砸進去。
隻覺一股猛力從上麵傳來,落到她腰間。小郎君的身體輕薄而柔軟,被男人硬生生從坑洞裡拽了出來,蝴蝶似得飛舞,撲到男人身上。
身下的男人炙熱而滾燙,像一塊剛剛從火爐裡取出來的鐵塊。
蘇水湄睜眼,因為緊張還未平複下去的心跳在看到陸不言的模樣時,徹底崩潰。
“啊啊啊!”
“閉嘴!”
被吵得腦仁疼的陸不言抬手,把手裡拽著的布料往蘇水湄大張的嘴裡一塞。
小娘子被塞住了嘴,眼睛瞪得更大。
陸不言推開她,從地上站起來。
冬日晚間朔風冷冽,尤其是在這密林之中。男人身上卻隻穿了一條……大褲衩子。
沒辦法,那洞太深,陸不言褪了外衫,中衣,裡衣還不夠,又搭了一條褲子,真真是隻剩下一條底褲了。
蘇水湄雙手捂臉蹲在一旁,聽著身後男人OO@@穿衣服的聲音。
因為離的近,所以男人的袖子、褲腳還時不時的會打到她。
蘇水湄麵色漲紅的往旁邊躲,卻不想踢到一個毛茸茸東西。
“啊!”什麼毛絨絨的東西!差點一屁股坐死。
蘇水湄驚呼一聲,小奶貓兒也跟著奶叫一聲。
陸不言走過去,把小奶貓兒重新塞回衣襟裡。
蘇水湄悄悄放下一根手指頭,透過指頭縫隙看到陸不言已經穿戴完畢,她伸手揉了揉自己被凍僵的臉,然後又動了動自己的腳,“大人,你把我放在這裡吧,天亮了我自己會回去的。”
蘇水湄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拖後腿了。
雖然不知道那何穗意是真的被擄走了,還是假的被擄走。可是她在這裡耽擱一分,那邊的何穗意就多一分危險。
“你還沒它麻煩呢。”陸不言突然把小奶貓兒往蘇水湄懷裡一扔。
蘇水湄手忙腳亂地接住,懷裡頓時暖烘烘一團。
“走。”
“哦。”
蘇水湄低著頭,跟在陸不言身後,她抱著懷裡乖巧的小奶貓兒,悄摸摸抬頭去看陸不言。
男人走在她前麵,手裡拿著的一根枯樹枝,每走一段路就往前麵撥一點,想是在探有沒有其它的陷阱。
走了幾步,陸不言又停下,他朝身後的蘇水湄伸出手。
蘇水湄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男人道:“抓著。”
小娘子指尖輕動,拽住了他的寬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