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穗意激動地跳了起來,“不是他,不是他!我要的不是他!”
玉麵郎一臉困惑地直起身,他背上的陸不言徑直摔到地上,腦袋“砰”的一聲落地。
蘇水湄大驚失色,立刻過去查看。
“大人?大人?你還活著嗎?”
陸不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蘇水湄伸手去摳他的眼珠子,“大人,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能聽到就眨眨左眼。”
陸不言困難地眨了眨左眼。
蘇水湄鬆下一口氣,然後摸到陸不言腦袋上摔出來的一個大鼓包。
這個場麵好像有點似曾相識。
蘇水湄小心翼翼道:“大人,您沒摔傻吧?沒傻的話就眨眨右眼。”
大人朝她翻了個白眼。
嗯,不止活著,還沒傻耶。
玉麵郎走到何穗意麵前,“你不是說你男人生得世間第一好看嗎?我在趙府裡看了一圈,也就他生得最好看了。當然,比起我還是差了一點點。”
何穗意指著陸不言道:“不對不對,我男人比他還要好看!”
蘇水湄想,這個世上到底還有誰能比陸不言還好看。
玉麵郎摸了摸腰間軟鞭,一臉麻煩,他在原地轉了一圈,然後跟何穗意道:“這樣,你先結賬,我們再說其它的。”
何穗意冷笑一聲,“說好事畢再付另外一半的,我如果先把錢給你了,你跑了怎麼辦?”
蘇水湄一邊托著陸不言的腦袋,一邊聽他們說話。
現在這個局麵是……什麼意思?看起來這位蘇州第一美人跟玉麵郎之間有奇怪的交易啊?玉麵郎不是色中餓鬼嗎?怎麼會跟何穗意做交易?
“行吧,我們江湖人最講究規矩。”玉麵郎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遞給何穗意,“你把他畫出來吧。”
何穗意捏著手裡的樹枝,麵露為難,“這個樹枝太粗,不好畫。”
玉麵郎給他挑了個細的。
何穗意又道:“這個地不平。”
玉麵郎短腿一掃,地平了。
何穗意:……
“我要筆墨紙硯才能畫。”何穗意扔了手中樹枝,堅持不畫。
玉麵郎眯眼,想是沒見過這麼麻煩的女人,他唾一聲,“女人就是麻煩。”
蘇水湄緊張地看著玉麵郎,以為他要發飆了,卻不想玉麵郎道:“我去替你找。”
蘇水湄:???
蘇水湄看著玉麵郎就那麼要走了,留下何穗意和陸不言還有她三個人。
“等,等一下。”蘇水湄出聲喚住他,“那個,解藥……”
玉麵郎斜睨她懷裡的陸不言一眼,“等兩個時辰就行了。”
兩個時辰!
玉麵郎話罷,徑直躍樹消失。
何穗意站在一旁,尋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
蘇水湄想了想,盤腿坐到地上,把陸不言的腦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男人身體沉重,腦袋的份量也不輕,熱乎乎地拱著她。
蘇水湄麵色微紅,努力把陸不言的腦袋想像成是小奶貓兒……嗯,好多了。
“嫂嫂。”蘇水湄喚了何穗意一聲。
何穗意蹙眉,“不要這樣叫我。”
蘇水湄換了個稱呼,“何小姐。”
何穗意勉強滿意,她走到蘇水湄身邊,看一眼陸不言,然後再看一眼蘇水湄。
“你們是他派來找我的?”
何穗意嘴裡的那個他,說的應該是趙家大郎。
蘇水湄搖頭,“不是。”
何穗意蹙眉,卻也沒多問,隻道:“哦。”臉上並沒有任何的失望之色。
蘇水湄想,何穗意剛才跟玉麵郎說的那個男人,應該不是趙哥哥。既然不是趙哥哥,也不是玉麵郎,那會是誰呢?
“何小姐,你跟玉麵郎做了什麼交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何穗意挑眉。
蘇水湄道:“說不定我能幫你。”
“幫我?你能幫我什麼?”
“比如,畫個畫兒什麼的。”
何穗意麵色微變,她緊張地攥緊了手裡的帕子。
蘇水湄想,自己或許猜對了。
在京師內時,有些小姐為了出名,會大肆宣揚自己善琴棋書畫,實則狗屁不通之輩甚多。
蘇水湄看到剛才何穗意的表現,就想著她或許也是這種人。她假意試探,沒想到何穗意這麼藏不住事。
“何小姐不防說說那個人是誰吧?”
何穗意麵露警惕,“我憑什麼信你?”
蘇水湄歪頭,“何小姐都敢信玉麵郎了,為什麼不敢信我呢?”
“我跟他是交易,我跟你可什麼關係都沒有。”
“玉麵郎是江湖人,江湖人可最會偷奸耍滑。”
“你憑什麼這麼說?”原本神色譏誚的何穗意突然激動起來,“你見過江湖人嗎?你知道江湖人是什麼模樣的嗎?”
蘇水湄一臉無辜,“難道何小姐見過?”
“我當然見過。”何穗意得意道:“我不止見過,我還……”
“還什麼?”
“你在套我的話?”何穗意終於反應過來,她怒瞪向蘇水湄。
蘇水湄聳肩,“何小姐這就冤枉我了,我可什麼都沒說。”
蘇水湄猜得不錯,這何穗意會找到玉麵郎這種正邪不分,底子不清的人做交易,腦子也不是個清楚的。她隨意幾句話就將她給套了出來。
蘇水湄猜測,何穗意確實是為了一個男人才跟玉麵郎交易的,這個男人應該是個江湖人,而這位江湖人跟何穗意還有一段過往之事。
“何小姐,那位江湖人是不是身穿黑衣,騎烈馬,手持大刀的……大胡須?”蘇水湄快速搜索了一遍自己在趙府內看到的人,突然想到了那個大胡須。
確實是一身黑衣,沒看到馬,隻看到了刀。
何穗意麵色一紅,否認道:“你胡說八道什麼?”
蘇水湄確定了,就是那個大胡須。
“何小姐,坐吧,我們談談?”蘇水湄拍了拍自己身邊。
何穗意嫌棄道:“太臟了。”
蘇水湄從寬袖內掏出一塊帕子,替何穗意鋪在地上。
何穗意勉強坐了。
從前未接觸時,蘇水湄對這位蘇州第一美人沒什麼好感,現在接觸到了,她才發現,這或許其實真的隻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兒罷了。
一個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努力奮鬥掙紮的勇敢女孩兒。
何穗意開始說起了自己的事。
“那一日,我上山敬香,路遇山匪,幸得他相救。”何穗意生得好看,說話時雙眸發亮,更襯得整個人神采飛揚。
蘇水湄接道:“當時他是不是穿著黑衣,騎著馬兒,拿著大刀……”
“對對對。”何穗意一頓點頭,臉上露出屬於少女的嬌羞姿態,“他把我從山匪手裡救出來,帶我一道躲在山間,他會做很多好吃的東西,什麼烤蘑菇啊,們春筍呀……”
何穗意掰著手指頭數了數。
蘇水湄暗咽了咽口水,她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然後呢?”蘇水湄打斷了何穗意的報菜名。
何穗意臉上喜色漸消,她的眸子瞬時黯淡下來,星星消失了,她道:“後來,我得救了。我們時常約著偷偷見麵,可是爹娘不接受他,嫌棄他是個什麼都沒有的江湖人。”
“有一次,我們見麵被我爹發現了,我爹把我鎖了起來,並把我身邊的人都換了。他告訴我,我馬上就會跟趙家大郎成親,讓我彆想著那個江湖人了。”何穗意的眼眶微發紅,她陷入了那段甜蜜又糾纏的回憶裡。
愛而不得,愛而不能。像何穗意這樣的女子,天底下到底有多少。
“可趙哥哥他也是無辜的……”蘇水湄作為跟何穗意立場不同的人,自然會幫趙家大郎說話。
“他是個好人。”何穗意接過蘇水湄的話,“聯係玉麵郎的方式就是他給我的。”
“什麼?”蘇水湄瞬時瞪大眼,“你說什麼?玉麵郎是趙哥哥介紹給你的?”
“是啊,”何穗意點頭“那日洞房夜,他坐在我身邊,看我哭,問我為什麼要哭,我說我不想嫁他,他又問我,為什麼不想嫁。他的眼睛很溫柔,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將事情都與他說了。”何穗意捏著指尖,神色有些困惑。
蘇水湄突然有些尷尬。
原來趙哥哥早就知道了,那她那疊綠豆糕不是……白瞎了嗎?
何穗意繼續道:“他聽完我說的話,沉默了很久,然後告訴我,有一個人,叫玉麵郎,可以幫我。我本來隻是想試試,沒想到成功了。”
“所以你現在就等著玉麵郎將大胡須……咳,你那位英雄救美的英雄帶過來?”
“嗯。”何穗意點頭,視線下移,看到陸不言,麵露嫌棄,“沒想到那玉麵郎這麼蠢,連人都能搞錯,這麼醜……”
醜?
蘇水湄不知道是她耳背還是何穗意眼瞎,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評價陸不言。
蘇水湄視線下移,正對上陸不言的眼。
男人躺了一會兒,似乎能說話了。他先翻了何穗意一個白眼,然後朝蘇水湄道:“水。”
“哦哦。”蘇水湄暫停了跟何穗意的談話,給陸不言喂水。
蘇水湄用葉子接了晨露,喂給陸不言,男人吃力地張開嘴,那水順著嘴角往下滑。
蘇水湄趕緊用手替陸不言兜住。
麵對如此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麵,何穗意在旁邊看著,忍不住道:“他是你爹?”
蘇水湄:……
陸不言:……要不是老子現在動不了,早給你砍成十八段。
蘇水湄抬手,按住了陸不言那雙充斥著怒火的眼眸,“他是,他是我哥哥。”
軟綿綿的“哥哥”兩個字從少年嘴裡吐出,莫名帶上了一股軟糯之意。陸不言心中怒氣頓消,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升騰而出。
叫的還挺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