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才回來?我腳都要疼死了!”平遙長公主抱怨完, 看到從窗口努力爬進來的蘇水江,一臉嫌棄道:“你身上怎麼搞的?”
蘇水江剛剛艱難的從樹上滾下來,摔得夠嗆。而在樹上掛了那麼久, 餓得頭暈眼花不說, 也渴得不行。
他沒有說話,徑直走到實木圓桌邊吃茶。
吃了一碗不夠,又吃了一碗。
最終喝了半壺茶,總算是緩過了勁。
平遙長公主上下打量他, 不僅身上的衣裳破了,臉上還受了傷。
“嘖, ”平遙長公主忍不住偏頭, “真不知道怎麼會選你。”
蘇水江吃著茶的動作一頓。他放下茶碗,走至屏風後寬衣。
“真是個悶葫蘆。”平遙長公主哼一聲,從床上下來, 一瘸一拐地走到屏風邊。
少年正褪了半邊衣物, 露出大半胸膛, 眼見平遙長公主如此不顧忌, 立刻將剛剛褪下的衣物係上了。
平遙長公主上下斜睨他一眼, “擋什麼呀, 本宮怎麼可能看上像你這樣的乾癟雞。”
蘇水江默默看平遙長公主一眼, 背對著她, 拿起衣物,又準備翻窗出去。
平遙長公主上前,一把拽住他,“等一下, 等一下。你知道陸哥哥身邊有個女人嗎?”
蘇水江翻窗的動作一頓。
“你去查查是哪家的,我倒要看看, 到底是誰敢跟我平遙長公主搶人!”平遙長公主鳳眸一眯,眼神狠辣。
蘇水江沒有說話,慢吞吞翻窗出去後尋到自家姐姐的院子。
屋內沒有人。
蘇水江眉頭一皺,將視線轉向陸不言的屋子。
他想了想,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然後悄悄推開窗戶一縫隙,果然見自家姐姐正躺在陸不言的床榻之上,身上還穿著女裝!
難道是被發現了?
蘇水江麵色霎時一白,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如果姐姐被發現了真實身份,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處境,再不濟也會被捆起來。
蘇水江左右觀看,見四下無人,便準備從窗口進去。窗口太高,他爬了一會兒爬不進去,就換了門。
“姐?”蘇水江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正因著腳傷所以被困在床上的蘇水湄立刻雙眸一亮,起身道:“江兒?”
蘇水江急走過來,一眼看到蘇水湄綁著白布的腳,立刻皺眉,麵露擔憂,“怎麼回事,難道是那個陸不言對你動手了?”
“不是,是我自己摔的。”蘇水湄趕忙解釋。
蘇水江垂著眉眼,單手觸到蘇水湄的腳踝處,輕輕揉捏。
蘇水湄感受著蘇水江不輕不重的力道,感歎一聲,“還是你的力道好。”
聽到這句話,蘇水江眉頭一擰,他低著頭,蘇水湄不能看到他臉上表情,隻覺自家弟弟的語氣似乎有點陰沉,“姐姐還讓旁人揉過腳?”
“這,這個……”蘇水湄有些難以啟齒。
“也不是我讓他揉的,是他自己非要給我揉……”蘇水湄想起昨夜之事。
胡離隔著帕子給她按了按,說沒有傷到骨頭,隻用藥膏搓揉幾日便好。蘇水湄拿了藥膏,正準備回自己的屋子,卻不想陸不言突然進來。
“不必回屋,暫住這裡。”語氣冷硬,毫無商量的餘地。
然後又看到蘇水湄手裡的藥膏,便自顧自拿了過去,然後撩袍坐於床側,捏著她的腳踝,把她的腳放到膝蓋上,替她揉捏上藥。
“我很用力的拒絕了!”麵對蘇水江麵無表情的臉,蘇水湄就差舉手發誓了,“可你知道,他一個男人,力氣有多大,而且他那張臉也很嚇人,我平日裡就不敢跟他多說話……”
“姐姐彆忘了,你是有婚約的。”蘇水江一句話,成功讓蘇水湄被口水嗆到了。
“咳咳,那都是在娘肚子裡的事了,而且你怎麼不說那婚約還是給你訂下的呢?”
“若我是女子,那婚約就是給我訂下的。”
蘇水湄囁嚅了一下唇,“那都是玩笑話,連個信物都沒有,做不得真的。而且這麼多年了,爹娘也不在了,那個人也一定不在了。”
“若是出現了呢?”
“怎麼可能!”蘇水湄用力搖頭,“不可能的,那可是……”話說了一半,蘇水湄就噤聲了,不想提及那些事。
“而且我都沒見過他,就算碰見了也一定不認識。”
蘇水江揉著蘇水湄的腳一頓,他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願姐姐嫁。”
“怎麼,我不嫁,你養我一輩子啊?”蘇水湄調侃。
蘇水江抬頭,直視著蘇水湄,鄭重點頭道:“嗯。”
蘇水湄笑一聲,霍然前傾,與蘇水江麵對麵道:“那你把你的目的告訴我,嗯?”
蘇水江伸手,推開蘇水湄的臉。
蘇水湄哼一聲,突然意識到什麼,顫顫巍巍道:“你這手,剛才是不是摸了我的腳?”
蘇水江:“……我有事先走了。”
蘇水湄使勁去扒拉蘇水江,企圖把自己的腳往他臉上抹。
卻不想這平時乾事情都磨磨唧唧跟個烏龜似得少年這會兒爬窗戶賊溜,隻一會就沒了影。
蘇水湄氣得扔枕頭。
那枕頭剛剛砸上窗戶,那扇半開的窗戶突然就人全部推開。
蘇水江站在後頭,問她,“姐,陸不言身邊的女人是你?”
“唔……”蘇水湄含糊應一聲,“他說要我男扮女裝,勾住平遙長公主。”
“哦。”蘇水江聽完,立刻了然,然後“啪嗒”一聲關上了窗戶,蘇水湄最終還是沒有報仇去,氣得跳下床去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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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水江在回去的路上想了一下。
陸不言這樣做到底是為了留住平遙長公主,還是私心作祟覬覦姐姐。他可是清楚記得那日裡他對他做了什麼事。
不,應該說,陸不言對“蘇水江”做了什麼事。
蘇水江雖是男子,但所謂旁觀者清,他能清楚看出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對他姐姐的情意。
隻是這股情意尚未戳破中間的那層薄紗,再加上蘇水湄的男子身份,更讓從未嘗試過情愛之事的陸不言無法理解自己的感覺。從而往歪路上一往直前,勇者無敵。
不過這樣不是正好嗎。
誰也不能搶走他的姐姐。
蘇水江推開窗戶,剛剛跨進去一隻腳,就被平遙長公主抓住了大腿,“哎,怎麼樣了?查出來是哪家娘子了嗎?”
女人的手綿軟有力,蘇水江的臉咻然漲紅,他使勁往後一退,卻不想平遙長公主拽得緊,“撕拉”一聲,蘇水江身上的褲子就那麼被扯開了一條長長長的口子。
蘇水江:……
平遙長公主:……
麵對如此尷尬的局麵,平遙長公主毫不慌張,“不就是一條褲子嘛,等回宮了,我送你一箱。”頓了頓,平遙長公主又道:“你大腿挺白啊。”
蘇水江:……
蘇水江用袍子遮蓋住自己的大腿,然後轉身,從房間門口進去了。
平遙長公主從來都不知道理虧是什麼,她立刻又纏上去,“哎,你到底查出來沒有啊?你快點說話啊,你啞巴呀,你急死我了。”
在平遙長公主急死前,蘇水江終於開口了,“沒有。”
“沒有查出來?陸哥哥把那個女人藏得那麼好?”平遙長公主用力跺腳,氣憤難當,“不行,這樣不行。”
長公主在屋內努力踱步,踱了一會兒後突然從床底下掏出一個東西,塞給蘇水江,然後陰狠著那雙鳳眸道:“把這個東西倒進茶水裡給她喝。”
蘇水江攥著手裡的白瓷瓶,低垂下頭,陰影層落,遮蓋住了他的視線,“毒藥?”
“對,”平遙長公主嗤笑一聲,道:“像那種女人,毒死了正好。”
蘇水江拿著小瓷瓶,站在那裡沒有動,良久後轉身出了門。
平遙長公主見蘇水江如此聽話,立刻開心了。這一開心人也就乏累了,合衣上榻休息。
屋內沉靜下來,隻餘平遙長公主一人安睡於榻上。
“吱呀”一聲,房間門被打開,本來應該去把那個女人毒死的蘇水江竟然出現在門口。
他輕手輕腳進來,先是站在實木圓桌邊盯著那躺在榻上的平遙長公主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取出那瓷白小瓶,將裡麵的東西儘數倒入茶壺之中。
白色粉末飄散於茶壺之內,片刻消失無蹤,隻餘淺淡茶香。
清澈茶水麵上倒映出蘇水江那張平靜無波的麵容,瞳仁漆黑,唇角平直,像一個沒有感情的劊子手。
誰,也不能傷害姐姐。
“啪嗒”一聲,茶壺的蓋子被輕巧放上。
蘇水江轉頭朝榻上看一眼。
平遙長公主平躺在那裡,身上蓋著被褥,似乎是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她一個翻身,踢開了被子。
蘇水江準備轉身離開的動作頓了頓,他上前,從地上將被褥撿起,然後扔在了平遙長公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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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水湄的腳其實已經大好,可陸不言卻不讓她下地。
“大人,你要去哪?”蘇水湄坐在床上,伸著脖子跟陸不言說話。
陸不言披上外衫,掛好腰間繡春刀,“有事。”
“是去找平遙長公主嗎?”蘇水湄小心翼翼道。
陸不言動作一頓,他垂眸,便見小郎君穿著中衣坐於床榻之上。青絲披散,身上一套素白中衣,因著年紀小,所以更襯出一股白嫩的雌雄莫辯的美。
再加上方才之語,讓陸不言恍惚之間覺得自己就是那外出辦事的郎君,而蘇水江就是坐於床榻之上,等待自己歸來的娘子。
“咳……”被自己的幻想嚇到的陸不言猛咳一聲,麵色漲紅,雙眸震顫。
“大人,你沒事吧?是不是嗆到風了?”蘇水湄一臉擔憂。
“咳咳咳……”陸不言捂著嘴,使勁咳嗽。咳完了,他也不敢轉頭,隻無意識的整理著自己身上筆挺的外衫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找平遙?”
“我聞出來的啊。”蘇水湄笑眯眯道:“平遙長公主身上用了熏香,大人你每次回來身上也會帶那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