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陸不言確實是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這事說起來並非什麼大事,可不知道為什麼,從小郎君的嘴裡說出來,讓陸不言有一種“自己偷腥被抓”的心虛感。
陸不言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
他道:“我馬上就回來。”說完,男人抬腳跨出門去,然後站在房廊下使勁扯著衣服嗅。
有味道嗎?沒有吧?他怎麼沒有聞到。
胡離端著藥過來,看到陸不言的動作,輕手輕腳湊上去,然後猛地在男人脖子邊吸了一口氣。
陸不言下意識抽刀。
胡離立刻往旁邊躲,“老大,老大,是我。”
陸不言的繡春刀都抵在胡離的脖子上了,又快速收回。男人冷著一張臉,使勁擦著脖子,一臉惡心相,“你乾什麼?”
胡離驚奇道:“老大,難道不是我應該問你在乾什麼嗎?你這一個人站在那裡嗅自己,真的很像是一個……變態啊。”胡離一臉不讚同地搖頭。
陸不言下意識攥緊了手裡的繡春刀。
胡離趕緊投降,“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那什麼,我先去給小江兒送藥了。”說完,胡離立刻往屋內去,生恐自家老大一下沒繃住,用那柄繡春刀給他解決了。
陸不言站在房廊下,將繡春刀插入劍鞘之中。
良久後,男人默默吐出一句,“真的很像變態嗎?”
.
胡離端藥進去時,蘇水湄正坐在床上發呆。
小娘子一身男女不辨的素白中衣,青絲披散,小臉暈紅,抬眸朝胡離看來時,星眸燦爛,粉腮甜蜜。
胡離神色一怔,心尖狂跳。
不對不對,這是個男人,這是個男人。
胡離猛烈搖頭,覺得這冬日還沒過,怎麼春日就到了呢?
“吃藥了。”胡離把藥碗遞給蘇水湄。
蘇水湄伸手接過,軟綿綿的道謝,“謝謝。”
胡離站在床邊,盯著小郎君捧碗吃藥。
藥是清血化瘀的,藥汁灰黑,濃鬱的藥味彌漫在屋內,小郎君垂著黑長眼睫,輕輕抿唇,喝藥時麵頰鼓起,仰頭用力。
藥很苦,小郎君確實每次都不想吃,但還是會吃。“咕嚕咕嚕”往嘴裡灌,灌完了再吃一顆蜜餞棗子,像女娃娃一樣嬌氣。
蘇水湄一口氣喝完藥,嘴裡苦澀極了,一顆蜜餞就被塞了過來。
蜜餞很大,塞滿了蘇水湄一邊麵頰。她鼓著臉朝胡離看過去,雙眸圓溜溜的蘊著水霧,那是被苦出來的。
胡離半蹲在蘇水湄麵前,仔細盯著她瞧,像是不認識她了一樣。
“怎麼了,胡副使?”蘇水湄捧著藥碗往被褥裡躲了躲。
胡離道:“我聽說你是摔了一跤,跌跤這種事可大可小,我還是來給你把個脈吧?”說著,胡離就要上手。
蘇水湄一臉驚恐的往旁邊躲,然後就地一滾,摔到地上,藥碗碎了一地。
“彆動!”胡離急喊一聲。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蘇水湄立刻保持住自己金雞獨立的姿勢。
胡離歎息一聲,“我來把碎瓷片收拾了,你彆動。”
“哦。”蘇水湄乖巧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腳往裡麵藏了藏。
胡離把碎瓷片收拾了。
蘇水湄也重新回到了榻上。
胡離沒有再提給蘇水湄把脈的事,隻說,“空性大師的案子還沒破,這寺廟也不知道要封多久。”
其實封寺對於蘇水湄來說還算是一件好事。
因為封了寺廟,蘇水江就不能出去了。可蘇水湄想破了頭都不知道蘇水江到底要乾什麼。
而且陸不言既然找到了長公主,又為什麼不直接把人帶回去呢?難道陸不言還有其它的事?
蘇水湄仔細回想,想到那日裡陸不言好像跟平遙長公主提到了什麼東西。
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小江兒?”胡離的手在蘇水湄麵前晃了晃。
“啊?”蘇水湄回神。
胡離道:“我聽說你與你姐姐是被蘇家收養的?”
蘇水湄不知道胡離為什麼會突然提到此事,她下意識警惕地繃緊身體,點頭,“嗯。”
“那蘇家父母對你們姐弟可好?”
蘇水湄毫不遲疑地點頭,“很好。”
胡離也跟著笑了。他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尤其還生了一雙多情的狐狸眼,更給整個人添了幾分風流浪子的味道。
“好就好。”胡離呢喃一聲,然後又說,“藏經閣那裡的捕快已經撤地差不多了,不過近日雪多風大,藏經閣後麵的山路不好走。”
蘇水湄愣了愣,然後點頭,“哦。”她不知道胡離為什麼與她說這些。
胡離見蘇水湄神色懵懂,便笑笑起身道:“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男人身形提拔偏瘦,身上背著的長劍被纏裹的很嚴實,看不出一絲痕跡。
蘇水湄看著胡離的背影,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一人來。
那是小時的記憶,已經很模糊,她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想多了。
這世間相似之人千千萬,說不定隻是長得相似罷了,而且這麼多年了,小時候那麼久遠的事情,她怎麼記得清呢?
.
那邊,陸不言輕車熟路,翻牆入女眷內院,剛剛站定,便見一熟悉的人影匆忙從屋內而出。
陸不言雙眸一眯,立時上前一把揪住平遙長公主。
“又想溜?”
“不,不是,我……唔……”平遙長公主發髻未梳,衣衫淩亂,捂著肚子,麵色煞白。
“不是要逃,那是要乾什麼?”
平遙長公主夾緊雙腿,臉色更白了一分。“咕嚕嚕……”她的肚子發出一串震天響的聲音,陸不言麵色微變。
平遙長公主的臉又紅又白。
“啊!”她猛地一下推開陸不言,直奔茅房。
站在原處的陸不言:……總不可能去茅房守著。
陸不言蹲在了牆上,這個角度能讓他清晰看到院子裡麵的場景。
蘇水江掩在門後,看著平遙長公主從茅廁裡出來,剛剛走出三步,又踉蹌著跑了回去。
可憐的平遙長公主,腿都虛軟了,像朵蔫吧了的花兒。
蘇水江從寬袖暗袋內取出那個瓷白小藥瓶,神色疑惑地打開,然後輕嗅。
難道不是毒藥?像是……巴豆粉?
.
平遙長公主拉了一日,堪堪停下。她手軟腿軟的回到屋子,正見蘇水江坐在那裡用膳。
寺廟裡嘛,沒有葷腥,都是素菜。平日裡,平遙長公主是看不上這些素飯素菜的,可她拉了一日,連口水都沒喝,現在真是又餓又想拉。
“你,你給那女人下藥了嗎?”平遙長公主上前,一把攥住蘇水江的衣襟。
蘇水江咽下嘴裡的青菜,臉不紅心不跳,“下了。”
“胡說!我今日在茅廁蹲了一天,都沒有看到她!”平遙長公主歇斯底裡。
蘇水江麵色冷淡,“興許去了另外一個茅廁。”
“去你大爺!”平遙長公主氣到極致,一把將蘇水江從實木圓凳上拎了起來,“你說,你是不是把那藥給我下了?”
少年即使是被平遙長公主拎了起來,也不顯懼色,他動作緩慢地放下手裡的玉箸,然後皺眉想了想,片刻後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相,“好像是搞錯了。”
“搞錯了?你知道我拉了多久嗎?我堂堂長公主……”
“長公主,飯菜要冷了。”
平遙長公主惡狠狠地瞪他,“我在那裡受罪,你在這裡吃飯?”
蘇水江掀了掀眼皮,“那我去茅廁門口給長公主捧紙?”
長公主:……那倒也不必了。
“這次是你搞錯了,我姑且放過你,不過你要將功贖罪。”平遙長公主輕易相信了蘇水江的話,她拿起蘇水江手邊的筷子,然後又把他的飯碗搶了。
“將功贖罪?”蘇水江抬眸看她。
平遙長公主生得比蘇水江高上一些,畢竟女孩子發育早。而平遙長公主又慣是個高傲的,喜歡拿鼻孔看人,因此,她十分滿意蘇水江現在的身量。
平日裡,平遙長公主是非常看不慣這個悶葫蘆小矮子的,簡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悶屁。
可讓他辦事還行,平遙長公主也就湊合著用了。
平遙長公主嚼著嘴裡的米飯,聲音含糊道:“把她綁來,我要剁了她的腳指頭,然後再毀她的容,看她還敢不敢勾引陸哥哥。”
“哦?”蘇水江坐了下來。
他歪頭盯著平遙長公主看。
平遙長公主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身體一抖,“你,你看我乾什麼?”
蘇水江指了指平遙長公主手裡的碗筷,“那是我的。”
“誰稀罕。”平遙長公主把碗筷扔給蘇水江,然後褪下身上的外衫遞給他,“衣服壞了,快點替我補一下,就要上次你給我繡的那個梅花。”
蘇水江慢條斯理地吃飯,問,“那是先綁人,還是先縫衣服?”
平遙長公主罵道:“蠢死了!你不能一邊綁一邊縫嗎?”
蘇水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