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香奩琳琅 尤四姐 8178 字 10個月前

易家老宅那些不要臉的人,就以這種先斬後奏的強硬姿態擠進了易園。

園子雖大,但一下子要容納那許多人,還是有些困難。明妝將院子分派了一遍,把易老夫人安排進了鬆椿院,餘下的人就圍繞鬆椿院而居。好在內院有東西之分,中間有個跨院做隔斷,明妝一向住在東院,西邊的園子勉強可以容納那些人,但宜男橋巷的大多家仆,還是不便全帶進園子裡來的。

“長輩們和兄嫂姐妹身邊留兩個貼身辦事的就成了,下人太多,住不下不說,萬一粗手大腳損壞了園子,我可是要心疼的。”明妝說著,回頭赧然笑了笑,“我自小沒在祖母身邊,祖母不大了解我的脾氣,我這人心眼小得很,這次答應老宅的人搬進園子,全是看著祖母的麵子,也請長輩們擔待我的壞脾氣。”

羅氏知道她是醜話說在前頭,不信她果真能把他們怎麼樣,嘴裡便虛應著:“小娘子把自己說得厲害,可誰不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孩子。自家人麵前隨意些不要緊,外人麵前可不興這麼說自己,到底往後還要出閣的,要是嚇著了郎子,豈不耽誤好姻緣嗎。”

明妝淡淡扯了下唇角,“大伯母說得是。”

閒談之間順著木廊往前,就到了西北角上那個玲瓏小院,這院子平時院門半開,隻有侍奉香火的女使進出,但院子被照料得很好,景色也很宜人。凝妝一看就眼睛發亮,央著易老夫人道:“祖母,這個小院分派給我吧,我喜歡清靜,這裡正相宜。”

易老夫人平常很看不慣她搶吃搶穿的做派,常說她沒一點大家子風度,可又沒辦法,她正在說合親事,上回大媒保了給事中家三公子,於易家來說,已經是絕頂的好親事了。將來兄弟姐妹說不準要靠她拉扯幫襯,現在依著點她,就當積攢她對娘家的感情吧。

“你喜歡……”易老夫人朝院內看了一眼,正要答應,被明妝截斷了話頭。

“這個院子不成。

大家都一怔,凝妝立刻倒插起了眼睛,“三妹妹既然把西園給了我們,就應該任由祖母分派,你這不行那不行的,也太沒意思了。”

易老夫人臉上隨即不是顏色起來,沉默著不再說話了。

齊氏還是慣常的陰陽怪氣,對凝妝道:“不是把園子給了我們,是借我們暫住,凝姐兒彆弄混了。般般既說不成,總有她不成的道理。”然後眯著眼睛,等明妝一個說法。

明妝也不急,站住腳望向院內,伸手將另半邊的門扉也推開了,轉頭對凝妝道:“這裡是我爹娘安放靈位的地方,如果阿姐不忌諱,非要住在裡麵,我想我爹娘也一定是歡迎的。”

這下眾人都愣住了,凝妝和琴妝麵麵相覷,半晌凝妝僵著臉道:“算了,我不住這裡了。”

明妝閒閒從她臉上移開了視線,轉而對易老夫人道:“父親客死他鄉,祖母一定很掛念他吧,這小院子離鬆椿院不遠,祖母想念爹爹的時候來這裡看看他,也很方便。”說罷歎了口氣,“爹爹在時曾和我說過,自小在軍中曆練,很少侍奉祖母膝下,心裡總是掛念祖母。我的爹爹也曾是孩子,哪個孩子不眷戀母親呢,如今祖母要在西院住上一段時日,這大概是爹爹和祖母最親近的時候了,這樣一想,我很為爹爹高興。”

易老夫人這時臉上也浮起了一點悲色,雖說明妝處心積慮要拿她爹爹來壓製,但作為母親來說,一則羞愧二則難過,趨吉避凶之下,自己親手放棄了這個兒子,連祠堂都沒有容他入,如今走到這裡,哪裡有臉麵對亡靈。

老太太似乎被喚起了母子之情,但在其他人眼裡,與牌位共住一個園子,還是有些瘮人的。難怪明妝要安排他們住西園,不就是時刻想敲打他們,有兩雙眼睛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嗎,其用心不可謂不險惡。

羅氏這時候立刻轉過彎來,對易老夫人說:“老太太,我看這樣吧,把三郎和雪晝的靈位送入易家祠堂,也好讓他們受易家香火,得祖先的庇佑啊。”

易老夫人覺得可行,正要和明妝商議,明妝卻搶先一步拒絕了。

“如今這樣很好,咱們家自己供奉一個小祠堂,方便我平日祭奠。再說我爹娘在這裡整整三年,想來也習慣了,沒有大事不必驚動他們,免得壞了風水。現在祖母和家裡人不是都要搬過來暫住嗎,讓我爹爹和兄弟手足親近親近,祖母若是想念他,時不時進去上一炷香,也好一解思念之苦。”她說著,往裡頭比了比手,“祖母,可要進去看看?還有兩位姐姐,好不容易登門,也讓她們給長輩磕個頭吧。”

於是凝妝和琴妝不情不願地進了小祠堂,看看上麵掛的人像,雖然畫中人眉眼安和,但死人就是和活人不一樣。

戰戰兢兢上前敬香,戰戰兢兢磕了頭,凝妝心下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找個離這裡最遠的院子住下,萬萬不要與牌位為鄰。

易老夫人望著兒子的畫像,迸出了兩眼淚花,現在要為活著人的籌謀是不假,卻也不妨礙她悼念幼子。畢竟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痛得死去活來,這些都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這個最小的孩子有了大出息,自立門戶後讓她覺得母子疏遠,親情也慢慢淡薄了,但除卻那些雞毛蒜皮的不快,三郎還是她的血脈。

“三年了,時間過起來真快。”易老夫人掖了掖眼淚,慢慢從畫像上收回了視線,嗟歎著,“我也上了年紀,不能再想這些讓人傷懷的事了,否則夜裡整宿睡不好。”邊說邊朝外指了指,“出去吧。”

大家從小院裡退出來,一路無言。

沿著木柞長廊轉上一圈,該走的地方都走過了,明妝道:“西邊有個隨牆門,外麵的巷子直通熱鬨街,若是覺得走正門不方便,從那裡出門也可以。”說著頓住步子道,“祖母要安頓下來,想必還有好些事忙,我就告退了。反正眼下住得近,兩下裡好照應,祖母有什麼吩咐,就派人來東園傳話吧。”語畢褔了福,從月洞門上拐了出來。

穿過跨院往東,腳下走得匆匆,進了上房兀自生氣,捶著圈椅的扶手懊惱不已,“我怎麼這麼沒用,居然答應讓他們住下了!”

惠小娘說算了,“她們不要臉麵,萬一鬨起來,反倒有損你的名聲。暫且讓他們住吧,彆讓他們占一點便宜就是了。小娘子哭窮是個好辦法,外麵的產業不容他們插手,他們搬進來,還要供咱們闔家吃喝,那麼多張嘴,吃到他們招架不住,自然就灰溜溜回去了。”

蘭小娘琢磨了半天,一樁事老在心頭盤桓,“就怕老太太仗著自己是祖母,插手小娘子的婚事,畢竟一個府裡住著,外麵保媒的哪裡知道,自然先要問過她的意思。”

這點趙嬤嬤倒不擔心,望著明妝道:“小娘子,找個機會,把家下現狀告知儀王殿下吧。另一樁,外家那頭也要通個氣,咱們老太太還不知道易家想出這樣的損招來了呢,老太太見多識廣,興許她有對付易家的妙招也不一定。”

商媽媽卻有她的主張,對明妝道:“儀王殿下到底是外人,袁家老太太身上又不大好,驚動了她,不過跟著一塊兒生氣。老宅那頭的人鐵了心要搬進來,就算外祖母和他們理論,他們也不會搬出去,回頭倒讓外祖母操心。依我之見,不如和李判說一聲,小娘子往常遇上難題都和他討主意的,哪一回不能妥善解決?”

明妝撐著腦門垂頭喪氣,“我上回還說自己能應付,沒想到這麼快就現原形了。”

午盞道:“誰能想到老宅的人臉皮那麼厚,他們是打算一點點霸占園子,最後把咱們擠出去。實在不成,咱們報官算了,讓檢校庫和大尹來斷一斷。”

可是閨閣裡的姑娘和族親鬨起了官司,馬上惡名就會傳遍上京的貴女圈。

明妝左思右想,無計可施,在圈椅裡氣得蹬腿,“我剛才太好說話了,應該更尖酸一些,把她們全趕出去……怪我沒用……哎呀,氣死了!”

大家捺著唇角,哪個不懊惱當時發揮欠佳,事後想想,好些紮心的話沒有說出來,真是便宜她們了。其實說到底,輸就輸在太顧全臉麵,要是豁得出去,運來的箱籠前腳進,後腳重新裝車送回宜男橋巷去,易老夫人要鬨,大家一塊兒撒潑打滾躺滿地,看誰拚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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