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發出不到幾秒, 很快被商尚撤銷。
他大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 所以試圖挽回局麵。
可惜他沒想到, 自己撤銷的再快, 商儀正亮著手機屏幕, 不可能有她眼睛讀消息和大腦皮層處理消息的速度快。
縱使這句話沒頭沒尾,商儀捏著手機, 遲疑半分鐘後也開始明白些什麼。
如果他不這麼快速撤銷, 商儀或許還不會這麼認真。
這會兒,心臟一下一下緊縮,像被錘子砸了似的, 壓迫感讓她難以適應。
就在這時走廊的燈忽然熄滅, 手機屏幕發出微弱亮光。
樓道裡突然響起門鎖聲, 下一秒鄰居家的門打開, 頭頂的燈也因為震動再一次亮了。
商儀最後僅存的一絲冷靜一絲理智被喚醒,不像當著外人失態, 於是收拾情緒, 視線從手機上挪開。
商儀跟同層鄰居很少說話,也就混個臉熟,不過顧秋蘭跟這位阿姨很熟,主要是同齡人有話題可聊,偶爾顧秋蘭心血來潮,還會跟她一起去小區湖邊的小廣場跳廣場舞。
她主動喊了一聲阿姨, 剛提到“我媽”兩個字, 對方就已經急匆匆說話:“你還不知道吧, 剛才人民醫院的救護車來了,你趕緊去吧。”
商儀心臟又緊縮了一下,比剛才還劇烈,就好像被人緊緊攥住捏了一把。
對方看出她臉色不好,又安慰她:“你也彆緊張,你媽最近不是血壓有點高,我估計也沒多大事,可能情緒太激動,氣著了。”
商儀扭身走了兩步,轉身回來,“阿姨你知道不知道我家剛才誰來鬨了?”
對方聞言猶豫幾秒,不好意思看看她,“我不知道啊……就聽見動靜往外掃了一眼,那女的頭發挽的高高的,看上去五十歲上下,衣著打扮倒是很貴氣,哦,穿著一件黑色大風衣,身材不錯……”
商儀猶如挨了一記悶棍,愣在那,眼前恍恍惚惚的,就連對方的臉也跟著出現疊影。
現在完全沒必要質問商尚為什麼罵她“賤人”,也沒必要疑惑他怎麼突然那麼大的火氣,因為她不能說什麼都明白,最起碼有些真相呼之欲出,她隻要還不傻,就能猜個大概。
大腦空白一片,漫無目的扭身,按下電梯,乘電梯回到一樓大廳,推開門,冷颼颼的北風灌進口鼻。
她劇烈咳嗽起來,咳的麵紅耳赤,血液逆流,臉頰、脖子被憋紅,眼眶也微微紅了,不僅紅,冰冷的風吹過,太灼眼睛,以至於眼角微微濕潤。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低頭看一眼,是陸吟遲,她現在腦子亂糟糟的,連按接通鍵的力氣都沒有。
任由手機鈴聲叫囂著。
意識到提著幾盒東西的手指因為血液不通,指尖發麻發涼,才曉得把東西放下。
慢悠悠走到單元樓門口的石階上,抱著膝蓋坐定。
天色不早不晚,儘管氣溫冷,仍舊有老頭老太太出來遛狗,身旁正好站著兩個人低聲絮語的說話,她對麵台階上,一隻體型龐大叫不上品種的狗臥著,商儀坐下時,這隻狗耷拉著舌頭扭過頭,眼神溫善。
商儀跟它對望著,突然有個念頭:人活著簡直太多煩惱了,彆看人主宰了世界,其實很多人活的很累,還不如狗幸福……如果有下輩子,她希望自己變成一隻狗,頭腦簡單,追著自己的尾巴原地打轉都可以得到滿足……
——
她跟門口保安周旋半天對方才放她進住院部,看到商尚時,鼻頭滲著汗珠,一路跑過來,喘息不定。
商儀到醫院時顧秋蘭已經沒事,商娣去辦理手續不在場,醫生把商尚叫出來囑咐照顧病人的細節。
她放輕腳步走過去,順便聽了一些內容,就像那個阿姨所說,高血壓加上情緒波動大,所以再一次昏倒了,至於生命危險,沒有,隻需要觀察到天亮就可以出院。
走廊猶如白晝,照的人眼睛微微發酸。
醫生走後,兩人對望幾秒,她從商尚眼中,可以看出明顯的,不加掩藏的嫌棄。
愣怔了許久,透過門縫往裡看一眼顧秋蘭,同時商從業在病房坐著。
她從兜裡拿出手機,翻出在三亞跟李林阿姨的合照,問商尚:“今晚來我們家的,是她嗎?”
商尚本來還為自己剛才又一次不經過大腦的消息懊惱。
看清楚屏幕,頓時眯起眼,掏著兜往後退了一步,冷冷笑了:“你在我家長這麼大,可不是喝西北風長大的。現在找到有錢的親媽,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
這句話無疑肯定了照片裡,李林的身份。
她低下頭,手機差點掉地上,雖然猜出來,可從他口中得到證實,還真有點兒難以接受。
之前說一點兒也不想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其實是肺腑之言,對她而言,真的沒必要。
不過有時候命運可真邪乎,你越不想什麼,越是來什麼。
現在仔細想想,這下好像什麼都解釋的通。
商從業一個樸實工人,怎麼會在那種高檔咖啡館出現,並且認識李林阿姨。
商尚被放出來,她問原因的時候,商娣為什麼說話遮遮掩掩,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第一次在陸家見到李林阿姨,陸吟遲為什麼黑下臉,李林又為什麼出手那麼闊綽,說話做事,言行舉止,無一不是小心翼翼討好她一個晚輩。
包括後來在廊城跟雯雯吃火鍋,前段時間三亞一起旅遊,李林和雯雯都表現出異於常人的,超過他們之間熟悉程度的熱情。
而陸吟遲則表現出不同尋常的反感和疏離。
哦,這麼看的話,陸吟遲也是什麼都知道的,大家什麼都知道,就連商尚也都知道,他們所有人沆瀣一氣。
作為受害者,她卻一直被蒙在鼓裡,是最後一個發現端倪的,如果不是因為顧秋蘭被氣的再次入院,惹怒了商尚,他口不擇言罵自己,估計還會被繼續隱瞞下去。
原來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沙雕,身邊人充滿謊言,一個接著一個,不管她依賴、信任的人,還是她想去依賴、信任的人,都選擇了欺騙她。
商尚用力抹了一把下巴,“再著,麻煩你告訴你媽,既然私底下已經跟你偷偷接觸頻繁碰麵,再來我家裝可憐裝個什麼勁兒,是不是打算把我媽氣死,你們正好一勞永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