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碧風長歌(十一)(1 / 2)

薑眠越想越覺得有點道理,清了清嗓子:

“阿箋哥哥,其實我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的,但是,我想先問問——你對你眼睛上的毒都了解多少?”

宴雲箋道:“宮中秘藥,我涉獵不多。梁朝的開國皇後潘素歆擅長醫毒,治了這道秘藥代代相傳,她手法高超,雖然藥材普通,但調配的巧妙……”

薑眠不得不打斷他:“不對,不對,阿箋哥哥,我想問的是,這毒會給人帶來怎樣的影響?”

“阿眠,”宴雲箋微笑,“你有所不知,此毒本就隻用在眼睛上,是一道特製刑罰,因為用過之後不影響儀容,很得上位者喜歡。”

看看,果然。

眼睛離大腦這樣近,說不準造成了什麼影響也未可知。

想著薑眠從懷中拿出解藥:“阿箋哥哥,我想跟你說的是,我把鴆藍雪的解藥要來了,不過顧越也沒有說具體要怎麼用,我們先彆亂整,等晚點的時候,讓高叔看過……”

“你問顧越要了解藥?”

宴雲箋心一窒:“阿眠,他可有為難你?”

薑眠忙搖頭否認:“沒有,你放心。”

“不是我主動去尋顧越提要求,是他跑到咱們家裡致歉,我才跟他做了交易……但也沒付出什麼,就是兩清了虧欠。”

宴雲箋薄唇抿成一線,沒有再說什麼,但從他緊繃的下頜角中,薑眠能看出他在隱忍一些情緒。

試探著戳一戳他觸在地麵的手背:“喂……我們有解藥了,你就能看見了,阿箋哥哥,你不高興嗎?”

她細白指尖點在他手背肌膚,如同點在他心上一般,一碰就是一個烙痕。

宴雲箋心頭酸澀。

能複明他自然歡喜,但如果他的眼睛是阿眠去向顧越討來的——他自己都絕不可能向顧越低頭,更惶論想一想阿眠向他低頭的情景。

那日街上,他對她的言辱還曆曆在耳,無論顧越情深也好,嘴壞也罷,這樣珍貴的阿眠,顧越不配與她再說一句話。

更何談,她是為了他。

宴雲箋一顆心滾燙而酸軟,像說她也像自言:“真是傻姑娘。”

薑眠不理解:“我哪裡傻了?”

“顧越對你諸多惡言惡行,你討了這個,便與他兩情虧欠,豈不是太委屈了?”

薑眠道:“這個?哪有這麼輕描淡寫,這是多好的寶貝,可以讓你複明,這一局穩賺不虧啊。”

這還不是傻話麼。

解藥再好,終究不是為了她自己,她謀取的利益儘數給了他。

儘管早就知道她是怎樣的姑娘,宴雲箋還是止不住心生憐惜:“阿眠,對不住,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這些委屈。”

薑眠糾正:“我本來也沒委屈。”

宴雲箋啞然失笑:“阿眠,你真讓我覺得……”

“覺得什麼啊?”

覺得烏昭和族人信奉的神明,的確來過這世間。

她就同他的信仰一般珍貴。

讓他小心翼翼奉於掌心,不敢褻瀆半分。

“覺得什麼啊,你又這樣,話說一半又不說了。”薑眠真的好奇。

宴雲箋溫柔補全:“覺得自己是在活著。”

這話他說的輕鬆自若,背後的深重卻無與倫比,甚至重合後世曆史記載的白紙黑字,竟顯現出悲愴的殘影。

不,不想這些,她已經在努力了,雖然和曆史交鋒的十分艱難,可也並非一敗塗地。

薑眠壓下陡起的心緒,她不會讓他變成最後那樣的淒涼下場。

定了定心神:“阿箋哥哥,你這樣好,你值得的……其實我本就答應過你要幫你治眼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要知道你能看見,對我而言也是一件特彆特彆開心的事。”

宴雲箋低低笑了:“嗯。”

“那等高叔回來,讓他給你仔細檢查過,看看這解藥怎麼用,”薑眠說著,澄澈的眼睛微微一轉,“但……有個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

薑眠煞有其事地歎氣,聲音落寞的可憐:“你就能看見我了,我不得不跟你坦白。我樣貌太普通了,和京中貴女比起來,隻能算中下之資,到時你見了我長的醜,不準笑話我。”

宴雲箋心一揪:“阿眠,之前有人嘲笑你?”

薑眠玩心起來,一演到底,眼淚汪汪的:“有,大家當麵誇我好看,背著我說的又不一樣,我聽見過。”

宴雲箋從不質疑薑眠。

這話讓他心如針紮般細細密密的疼。

“阿眠,不是這樣的,”他輕道,“是旁人有眼無珠。”

你是這世間最美的姑娘。

這話,輕薄孟浪,他說不出口,隻在心中默默過了數遍。

直到此刻,宴雲箋才後知後覺湧現些許歡喜——眼睛上的毒可解,他終於可以看見神明的模樣了。

……

第二日,聽聞高梓津回來,薑眠便過去請他。

高梓津剛回房,手裡拿的藥材還未放下,見薑眠過來,忙關切道:“怎麼了阿眠,是不是哪不舒服?”

薑眠笑吟吟的:“高叔,我沒事,我是想請你去看一看二哥。”對外,她便稱宴雲箋為二哥。

“哦,他病了?”

“也不算病吧,”薑眠很有眼力見接過高梓津手中的東西,放在桌案上,取來一隻乾淨的茶杯,為他添一杯茶,“高叔,你知道的,他眼睛上碰了宮中的毒,現在解藥已經有了,卻不知如何使用才適當。想來想去,隻能來求您,煩請給他看一看。”

高梓津看薑眠一邊忙碌,一邊把話說的討巧,不由笑道:“你倒把他當親哥哥看。”

薑眠眉眼彎彎:“他也確實和親哥哥沒什麼差彆麼。”

殷勤地端上茶,薑眠雙手合十:“高叔,就拜托你啦。而且除了眼睛之外,你再幫他看看……腦子。”

高梓津喝著薑眠親手斟的茶,原本心裡還挺

高興,這最後一句差點叫他一口嗆住:

“腦子?”

“不是,嗯……就是,”薑眠儘量解釋,“我就在想,那毒在眼睛中那樣久,說不準會有影響什麼的……”

要這麼說,也能理解。

高梓津笑嗔薑眠一眼,知道怎麼拿捏人便直接撒嬌,怪不得將軍什麼都妥協,這誰不迷糊。

喝完了這茶,他擱下茶碗:“好了,這麼一點事兒,吩咐高叔就是了,也值得自己跑一趟,咱們現在就去看看。”

在曆史記載上,一字未提宴雲箋曾失明之事,複明則更不可能留下隻言片語。

她也曾疑惑,究竟是此事在宴雲箋的生平中發生於微時,故而沒有太多記錄的必要,還是因為……她的存在。

她和宴雲箋有許多交集,可偏偏是這些交集,在後世所有曆史記載中,是空白的。

而這些輾轉思量,在知道宴雲箋的眼睛有得治之後,薑眠忽然覺得,比起他的健康,那些竟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薑眠和高梓津過來時,宴雲箋正在寫字,他聽見動靜擱下筆,出門來迎。

“高先生。”他先跟高梓津見了禮。

旋即側身,唇角一點淺淡笑意:“阿眠。”

高梓津本就對宴雲箋印象尚可,點頭微笑道:“阿眠托我給你探探脈。”

宴雲箋愣了愣,“怎麼敢辛苦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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