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下過,天地間陡添幾分蕭瑟。
這晚夜來風急,枯葉瑟瑟刮過地麵,一陣嘩啦啦響動過後,薑眠醒過來。
準確的說,她並沒有醒,隻是意識清醒,人卻身在夢魘動彈不得。
這種情況她並不陌生。
在最初的茫然過後,她平靜躺著,默不作聲。
沉默的時間不長,係統問:“你知道是我出來了,怎麼不說話?該不會是與我生氣吧?”
薑眠說:“我為什麼要和你生氣。”
“你心疾發作,我以為你會憤怒,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係統發出一聲類似歎氣的聲音:“因為你一直在認真做任務,為了擺脫病魔活下去,但現在還是患了舊疾。”
這話說的非常直白,沒有任何試探的成分,全部攤開來,也不知它希望自己憤懣,還是不希望。
但有一點,它把話講的太明,讓她也不得不順著挑明說真心話。
這沒什麼,薑眠本也不打算繞圈子,安靜了片刻,直言道:“最初我的確有些憤怒,但現在已經想開了。”
“你原來告訴我隻要對宴雲箋好,我就能活命。可我現在還是得了心疾。我想了很久,隻有兩種可能:一種,在你們的標準下,我做的還不夠好。確實,我明明在有先知的情況下,還是有許多事讓他受了委屈。如果因為這個原因,那麼我會更全力以赴去扭轉宴雲箋在曆史上留下的汙痕,幫人幫己;但另一種……”
心中幾番遲疑,還是坦言:“另一種,也許是出了什麼變數,讓我明明已經不遺餘力地對他好,生命卻還是受到威脅。不過,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個,我倒覺得,隨他去吧。”
“你說什麼——”
“如果對宴雲箋好可以讓我壽命延長,我當然會很高興。但如果不能,我也依然會善待他的。”
係統沉默了片刻:“你曾經不是這樣想的,活著才是你心中的首位不是麼。”
薑眠說:“貪念是講究空間的彈性的。我孤單一人時,當然是自己最重要。可現在我的家人,比我的生命重要很多。”
當更重要的事物出現時,曾經最重要的也隻能退居其次。
從前她就將父母的重要程度排在自己之前。她是想活的長久一點,但她更想周全父母的心,甚至想,如果父母能少愛她一點就好了,這樣爸爸不會為了她的病愁白了半頭頭發,媽媽也不會背著人偷偷無聲哭泣。
剛來這裡時,她確實隻有活下去一個目標,可到現在卻又漸漸貪婪——想和所有家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但,如果她已經命定,那麼她的家人能夠好好活下去,也很好。
她永遠將家人排在自己之前。
這一來,係統聽明白薑眠的意思了:“你已經把宴雲箋歸入家人的範疇了?薑眠,你有自己的哥哥,他隻是被你父親收作義子,跟你毫無血緣關係。”
“難道必須有血緣才能是家人?”
薑眠很輕地笑了一下:“要麼你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係統呢,難道一直以來,我與宴雲箋之間,隻有我在單方麵對他好嗎?”
係統也承認:“他待你確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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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話說的太明白,以至於它隻能問:“也就是說,如果是第一種可能,你我還能繼續合作;而如果是第一種,你就不乾了是嗎?即便要付出一些代價。”
“就為了一個宴雲箋?”
“一部分為了他吧,”薑眠道,“還有一部分是為了你。”
“我?”
“說實話,我剛剛得了心臟病那兩日,想了很多。都是些我原來也曾反複琢磨的事。比如我為什麼會來到五千年前的梁朝,為什麼和現在的自己容貌相同,為什麼父母給我的感覺那麼親切熟悉……接著,我忽然發現一個一直被我忽略的問題——我從來沒有考慮過你。”
就像她接受了穿越時空的離奇,隨之出現的係統也就不顯得那麼離奇。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它幾乎是她唯一聽之任之的依靠。
可一旦察覺了這點,將目光放在係統上去審視,才漸漸覺出明顯的不對:“那時我才發現,我身邊發生的一切都有一個最大的前提,就是我無條件的信任你。”
係統反問:“你不該信任我嗎?”
“我當然應該信任你,因為你是我和現代世界的唯一連接,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可是,有一個事情太奇怪了,”薑眠慢慢說,“你從來不會在我清醒的時候出現,隻要你出現,我不是昏迷,就是在睡覺。”
係統道:“這算什麼發現?”
“一種可能,你沒有那麼高的權限,想要聯係我,需要耗費你許多精力。還有一種可能……”
這第一種可能,薑眠頓了頓才說道:“其實你並沒有能力在我清醒的時候與我進行交流,隻能利用特殊的情況來完成溝通。”
“如果從這個角度看,你不像一個高級精密技術下的產物,你像……”
像人。
隻有人才會被這樣限製。
可這最後兩個字,薑眠還沒有說出來,渾身的桎梏感便消失了。腦海中空空蕩蕩,雖然之前係統也一直沒說話,但此時此刻,薑眠很直觀地感受到它已經不在了。
係統消失了,夢魘也消失了。
整個人真正清醒過來,薑眠撐著床板,慢慢坐起。
她盯著暗黑空間裡的紗帳出神。
這些話,早在她想明白係統的詭異時,就已經反複錘煉,默默準備好。每一字每一句都斟酌思量過,隻等著有一日係統來主動找她,她打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說之前隻是疑惑,那麼今日,係統的反應已經讓她確定——他絕不是一個簡單的、沒有思想的係統而已。
不敢說他沒安好心。
卻能斷定他有所圖謀。
雖然自己在明,他在暗,可有一點可以確定,在誰擁有主導控製權的問題上,他們之間並無定數。她不能主動找它,也不能阻止對方在自
己睡夢時來交流;而它,並沒有強大到可以實時操控她,至少在她清醒的時候,對方束手無策。
話還沒說完他就跑了,這不打自招,也許最後的猜測歪打正著,正是關鍵……
想著想著,薑眠忽然渾身一激靈。
刹那間她慌慌張張從床上跳下來,房間昏黑,她絆了一下,踉蹌撲在對麵桌沿上,顧不得被撞痛的腰,薑眠手足無措點燃燈燭。
燭火昏黃,她倉皇四顧。
看拔步床,看書架,櫃子,看桌椅,小榻。
在原地茫茫然轉了兩圈,心跳愈發加快——隻這樣看,她也看不出房間裡有沒有人進來過的痕跡。
這世上,當真有這麼高的輕功?爹爹就在外邊,卻並沒有被驚動,真的會有人能來無影去無蹤出入她的家宅,甚至皇宮嗎?
薑眠臉色慘白,試探出係統的不純粹是她的目的,可得到確定答案,卻也讓她恐駭至極。
不敢在房間中呆下去,薑眠連外衫也沒披,轉身一把推開門跑出去。
“娘親……娘親我要跟你睡。”一路跑到蕭玉漓房間,因為太過害怕,薑眠顧不上禮數敲門,推開房門便往裡衝。
薑重山和蕭玉漓齊齊從床上坐起來。
他們一人穿著中衣,目光清醒,顯然剛剛歇下還未睡著。
薑眠傻眼。
前陣子爹爹和娘親不太愉快,一直分房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爹爹到娘親這裡來了。
“你彆動。”薑重山按住蕭玉漓的手製止她下床的動作,自己下來,扯過放在一旁的外衫便往薑眠身上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