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燒燈續晝(一)(2 / 2)

那字極其漂亮,一筆一畫儘顯風骨,字如其人,滿眼折不斷的剛硬。

本來還想誇一句的,抬眼卻見他清亮鳳眸中點點星子般的笑意。

這還不是笑話她。

薑眠掛不住臉,誇獎的話也不說了,端了所有紙拿到一邊抄。

抄著抄著,她筆尖微凝,忍不住抿唇一笑。

就像那時高叔所說的,阿箋哥哥最初來家裡小心翼翼不習慣,但這麼長時間以來,他與爹爹大哥一起戰場殺敵,回到家裡亦和他們日複一日親近,確實漸漸放下一些束縛,展露出舒朗明快的一麵來。

曾經在她麵前低眉恭順,喚她薑姑娘的人已經淡去了,眼下她有糗事,他還不是想笑就笑。

想著薑眠回頭看。

目光所至,宴雲箋有所察覺,抬頭望過來。

薑眠說:“哥哥,你寫幾l個筆畫簡單的行不行?這裡麵太多字複雜得很,我寫不好。”

宴雲箋失笑:“行。寫不好的,你挑出來放到一邊吧。”

薑行崢很不理解地在他二人之間看了一來回,低下頭寫自己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看薑眠,片刻後:“阿眠,握筆的姿勢不對。”

他擱下筆走到薑眠身邊,教她:“不要這樣抓著筆杆,你……這就是你寫的字??”

薑眠抬頭問:“不好看啊?”

“醜。”

“哪有很醜啊,我這每個字寫的都……挺清秀的啊。”

“清秀。你怎麼能說出來的?”

確實還好啊,每個字的大小間距都差不多,寫的規規整整。雖然肯定沒有宴雲箋的字如此鋒利感,顯得老老實實,但這難道不能說清秀嗎?

薑眠覺得大哥有點誇張,可把字拿到爹爹眼前,他也是同樣

的反應。

他們兩個寫的爹爹略略掃了眼,就放到一邊去,大抵是挑不出什麼錯,隻是自己的……

薑重山反複看了兩遍:“阿眠,這是你自己寫的嗎?”

他不問也就罷了,既然問出口,薑眠低著頭:“不是,是抄了兩個哥哥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薑重山失笑,揉揉女兒的頭發。

他不會責怪阿眠學識不精,字又寫的難看,隻怪自己沒儘到父親的責任。

晚上和蕭玉漓一商量,兩人一致認為,雖然不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至少書寫一道要過得去才行。

潞州地處東南,雖然於國而言至關重要,但其實並不算繁華之都,實在請不到女師傅,旁的師傅又不知根底,思來想去,乾脆讓自家人教。

他們二人雖時有不和,但餘從軍一道上分外默契,如今來東南還不到半年,晉城軍餘下的人剛剛編入烈風軍中,許多事待整頓,軍務離不開他們二人,薑重山便直接讓薑行崢去教薑眠。

第一二日還好,雖然問起時薑行崢表情有些奇怪,但總體還算平和。提起薑眠,也多誇讚她態度認真。

過了五日,薑行崢來尋薑重山。

“爹,您是不是真的很希望阿眠能夠識文斷字?不要求她出口成章,但至少字認的全,又能寫得好。”

薑重山奇怪:“是。怎麼這麼問?”

“我就是想確認一番,我身為大哥,必定會好好教的。隻是如果我到了氣頭上,一下沒忍住,打了妹妹,那怎麼辦?”

薑重山道:“那我就打死你。”

薑行崢拱拱手:“爹,那您還是另請高明吧。孩兒實在教不了。”

他死活不肯教了,無奈之下,隻好讓宴雲箋接手。

這天,薑眠看見進來的人是宴雲箋,眼睛亮了一亮:“阿箋哥哥,爹爹那裡忙不忙?你著不著急過去?如果不急的話,能不能多留下來待一會兒?”

她聲音軟乎乎的,怕他為難,話也說的很有餘地。宴雲箋聽在耳中,又是好笑,又覺得實在可愛。

十八歲的他,因為家裡養得好,倒比之前還多幾l分無傷大雅的頑劣。

他挑眉:“為什麼啊?”

“就……你就留下來待一會兒嘛,等下大哥就來教我認字了。”

“大哥來教你認字怎麼了?有什麼不妥?”

“嗯……”

這怎麼說。

薑眠一手拄著下巴,有點蔫蔫的,宴雲箋目不轉睛看著,把心裡快要忍不住的笑意強行壓回去:“大哥教你認字很正常啊,你們學你們的,我留下做什麼?”

薑眠小聲承認:“我學得不好……”

“有多不好?”

“也不特彆差……而且不能全怪我……是這些功課太難了,大哥又嚴厲,脾氣不好,一會兒就沒耐心了。”

宴雲箋側頭。抬手掩飾地摸摸鼻尖,掩一掩唇邊笑意。

他若無其事轉過來:“那要我留下做什麼呢?”

薑眠道:“你看大哥要罵我了,就幫我勸一勸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如果他聽進去了,就接著與他說說,讓他以後給我少布置些功課吧。”

其實真的不是她學得慢,她一直都有認真在學。大哥每日布置的東西多,她也咬牙忍了,沒跟爹爹訴苦——可那實在是太多了,大哥要她一日認一百個字,這些字個個長的鬼畫符一般,隻能靠死記硬背。好不容易背下了,感覺會了,丟到書裡去認,又亂了套。

宴雲箋注視薑眠期待的模樣,大眼睛一眨不眨,乖乖等他回話。

他心一軟,不忍心逗她了:“阿眠,以後我教你認字好不好?”

薑眠一下子坐直了。

“真的??”

那也太好了吧!

有這等喜事,薑眠一下子笑彎了眼睛,不輕不重錘了宴雲箋一下:“當然好阿箋哥哥,那你剛才進來怎麼不直接說,兜這麼大一圈子。”

宴雲箋佯裝疼痛:“我這有傷。”

“哦對呀,”薑眠嚇了一跳,忙伸手輕輕揉一揉,忽然覺得不對,“你之前傷的不是右肩膀嗎?左肩沒受傷啊。”

宴雲箋悶笑一聲,歪頭看她:“是啊。”

切,薑眠懶得跟他計較:“阿箋哥哥,從一開始就應該是你來教我才對,你脾氣比大哥好多了,肯定不會罵我笨。而且原本之前就說好你來教我的,這回算是兌現諾言了。”

是啊。

宴雲箋含笑的眼眸凝了一瞬。

那時便說好的。

旋即,他搖頭笑歎一聲,處在當下回看昨日,當真恍若隔世一般。

薑眠沒注意這一瞬他安靜的笑意,回身拿書,歡歡喜喜堆到桌子上:“哥哥,這些是我平日要學的東西,你看一看,我們從哪裡開始學?”

她的快樂如此明顯,整個屋子都添了一層絨絨暖意,宴雲箋不著痕跡深呼吸,平複驟然被她笑顏撥亂的心跳。

他小口呼著氣,掩飾地拿過薑眠手邊的書,翻開看之前薑行崢帶薑眠學過的東西。

隻看上麵這些批注,大概能想象到薑眠的程度。

“之前每天記一百個字?”

薑眠大力點頭。

“一百個字,是有些多了,”他抬頭看薑眠,“五十個?”

薑眠神色祈求,搖頭。

“三十個?”

“……”

“二十個,不能再少了,”宴雲箋合上書,“雖然隻有二十個字,但是要全部記住,第二天我會查。”

二十個應該沒什麼問題。薑眠先點了頭,又試探問:“要是查出來有寫錯的,會有懲罰嗎?”

宴雲箋視線向上,竟還真想了想。

“有。”

“是什麼呀?”

宴雲箋慢慢從袖中拿出一把戒尺,在她眼前搖了搖:“你看,這方才我來之前,大哥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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