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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娘坐在地上,手上的血早已止住,那藥是上好的金瘡藥,甚至連痛感都減輕許多。
房門輕響,她抬了抬眼,望著走進來的俊朗男子。
說俊朗甚至有些不大恰當,他的容貌在她生平所見中,當無人可出其右。
人是講氣場的。
方才斷她手指的年輕人穩重果決,而後進來的姑娘年紀小,卻比他氣度更佳;直到現在看見這個男人,就基本可以確定,他是這裡的主導者。
將她綁來、害她傷殘,是她夫君的敵人。
瑤娘收回目光,背脊挺的很直。
宴雲箋注視她,很久挪開眼,道了聲:“抱歉。”
瑤娘冷笑出聲,目光刮骨的刀一樣:“這真是我聽見最令人作嘔的話,你居然與我道歉。你若真是有種,再砍我一根手指、殺了我,都比我在這裡看你婊子立牌坊來得沒那麼惡心。”
話極難聽,宴雲箋卻沒什麼觸動。
聽她罵完,他
朝這邊走來。
瑤娘臉色發白,微微向後縮——她畢竟隻是一個弱女子,即便要強倔強,但懼死是人之本能,很難坦然相對。
她咬緊牙關不出聲,就這樣看著宴雲箋。
宴雲箋抽出腰間漆黑匕首,雪亮的刀鋒在黑夜裡格外晃眼。
瑤娘絕望閉上眼。
刀鋒輕擦過指尖,鮮紅的血珠沁出來,宴雲箋微微俯身,流血的指尖緩慢點上瑤娘額心。
這樣的事他做過不少。
尤其剛剛離開母親那幾年,為了活,他踩過很多人的屍骨做墊腳石,往生的方向爬。
從第一個看見他和成複密謀的小太監,到那隻與他親密無間的白虎——烏昭和族人,做了虧欠之事又無法償還時,就滴一滴血在其眉心,留個標記。
來世,烏昭神明會讓對方循著這滴血找來,到時該認殺認剮,謹聽君意。
“你這是什麼意思?”瑤娘嫌惡地看宴雲箋,“為什麼把你的血滴在我身上?”
她動了幾下,手還被縛著無法去擦。
宴雲箋沒有回答,他垂眸,她殘缺的手被包好,骨肉已分,無法再續,這是此生無法償還的孽債。
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就夠了。
……
漫雪飛天,銀裝素裹。
戰事收尾事務眾多,等全部結束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經臨近除夕。
薑府一早就派人收拾好,隻等著主人回來能直接住進去。
這事是薑行崢辦的,他沒有與人提,隻自己默默做了,但薑重山夫婦對他還是稍顯冷淡——因著薑眠的事,他們始終含著一層欲破不破的心結。
薑眠看著心裡著急,已經勸過很多次,但收效甚微,隻能慢慢來。
相比之下,宴雲箋受封從二品鎮遠大將軍一事,卻比他們想象的要順利。
金殿述職,皇帝臉上神色確實驚訝,但並未過多為難。不僅給宴雲箋晉了官階,還封薑重山為武威王,宴雲箋作為其義子,身價更跟著水漲船高。因著這一緣故,許多人的態度也跟著微妙起來。
新任將軍,炙手可熱。
“皇上單獨傳召,雖不是什麼好事,但也不那麼壞,”臨出門前,薑重山與宴雲箋低聲叮囑,“彆錯了禮數,皇上日前已經封你為鎮遠將軍,不會這麼快為難,但此事如此順利,也有怪異之處,你心中明白就好。”
宴雲箋頷首:“孩兒知曉。”
“不必有壓力,你已和四年前不同。義父知道你聰慧機警,該說什麼都心中有數。”
“是。”
“早去早回,等你一道用晚膳。”
禦書房金堆翠繞,一如往昔的奢靡,甚至入門轉角處放了一隻赤金打造的貴妃榻。
見宴雲箋向這多看了一眼,領路的小太監忙哈著腰解釋:“這是皇上專門為順貴妃娘娘準備的,皇上有時批折子,娘娘就在這裡等。”
“哦,瞧奴才這記性,將軍四年未回京
了,想是不知曉——順貴妃娘娘便是四年前入宮北胡嫡出公主。”
宴雲箋未表一字,點點頭便向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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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此地,他步履從容,心底平靜沉穩更勝從前。
皇帝坐在龍椅上,聽見動靜,頭也沒抬,他身旁站著的太監總管衝宴雲箋行了禮。
宴雲箋望去一眼,他二人目光相對。
這太監極年輕,五官端正眉眼俊逸,不過二十餘歲的年紀,竟已是禦前掌印太監。他行禮過後,便微微垂眸,一言不發給皇帝剛剛放在桌邊的茶碗中添水。
看皇帝的表情似很滿意他的伺候,端起茶盞喝了兩口,輕輕擱在桌上,終於抬眼正視宴雲箋。
“前日朕就想問,”他說,“你的臉怎麼恢複的這般好。”
宴雲箋道:“是,東南有神醫。”
皇帝譏笑:“那可真是神。”
他停一停,略略攤手,“沒關係,朕不計較。薑家的罪何止滔滔之數,比起那些——你麵上是否黥字,根本是微不足道。”
皇帝靠著椅背,上上下下地打量宴雲箋。
“但你真是出息了。勞苦功高就會擁兵自重,放在你這奴才身上,竟也應驗。”
宴雲箋道:“微臣不敢。”
“不敢?難為你讓薑重山這般喜歡,你還有什麼不敢的?見了朕,都知道行君臣之禮了,看來這四年你長進不少啊——你是朕調教出來的人,拴在你脖子上的繩,還牢牢抓在朕的手裡,隻要朕隨便緊一緊,你就會明白。”
他一麵說,輕輕向上挽了挽袖口,露出他微微鬆弛皮肉上的兩道抓痕:“儀華越發沒規矩了,但朕體念她辛苦,也不舍得罰她。”
說了這句,他似笑非笑望宴雲箋,目光閃動,就像看著什麼肮臟的東西。
宴雲箋什麼都沒有說,躬身跪地叩首。
皇帝笑了笑:“你記得你的本分就好。朕可以封你為從二品的鎮遠將軍,哪怕正一品的輔國大將軍,又有什麼不能的?但彆忘了,朕也可以將你打入死牢,全憑朕一念之間。”
“薑重山未必明白為何朕如此痛快嘉賞你,但你心裡應該很清楚為什麼。你應當沒有忘了自己在薑重山身邊的使命吧。”
皇帝絲毫沒避諱身邊站著的太監總管,宴雲箋餘光瞥到,那人隻是靜默垂首,像一件安靜的器物。
這些話,非心腹不可聽,趙時瓚一向親近宦官,能站在這裡的,必定得他萬分信任。
這短暫的沉默令皇帝皺眉:“宴雲箋,朕可以給你提個醒,不要以為你現在傍上薑重山這棵大樹,就能高枕無憂。朕隻需隨便使些手段,就能讓薑重山知道你是什麼貨色,懷著什麼目的在他身邊。憑你是幾品的官階,也永遠是他的家奴,他想斬你,根本無需向朕稟告。”
話說的很明白,看起來與薑重山聯手造反是相比之下更劃算的事,但這條路最後走不通——因為隻要將最開始目的不純的事透露出去,就能夠讓薑重山厭棄他,甚至殺了他。
皇帝道:“你可以想清楚了再回答。朕喜歡忠心之人,也不會虧待忠心之人。”
宴雲箋聲音低沉有力:“該如何對待薑重山一家,微臣心中,一向清楚。”
皇帝拍拍赤金龍椅的扶手,由衷笑道:“好好好,清楚就好,不枉朕調教你一場,你還算是個聰明人。證據收集的怎麼樣了?”
宴雲箋望著龍椅上人那雙渾濁的眼,字字沉靜:“已經快了。”
他的目光有些怪異,皇帝皺眉:“你這雙叫人倒胃口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厭惡。”
宴雲箋便順從地垂下眸。
“收集薑重山叛國謀逆的證據之時,你必多多上心,此時薑重山正烈火烹油繁花錦簇,此事揭發令他定措手不及,而你二人兵權尚未完全分明,他也沒什麼機會反抗。這樣好的時機,實在不宜錯過。”
“是。”
皇帝輕輕撫手臂上的抓痕,宴雲箋做事,他還是很放心的。有這道牽製,他永遠都是他掌心的一根風箏線,他想放遠,收回,拉緊,都全憑他喜好。
“事成之後,朕會封你為輔國大將軍,許你一生榮華富貴。朕是天子,一言九鼎,你大可放心。”
宴雲箋唇角微勾。
他笑起來本是極好看,但因眼中幾無情緒,而多了兩份攝人心魄:“多謝皇上。”
沒什麼事了,皇帝揮揮手:“你退下吧。”
轉頭吩咐身側太監總管:“成複,去送送鎮遠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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