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丹書白馬(二)(2 / 2)

宴雲箋張口欲言,成複揮了揮手。

“你不告訴我,那也無所謂,我自己會查。作為大內總管,我有的是手段和招數,更不缺人馬去幫我辦這些事。無論他是高官貴族還是平民百姓,他身上流著大昭龍族之血,就逃不掉肩膀上那一份責任。”

“你不肯幫我,你還能阻攔我找幫手不成?”

宴雲箋的目光從他扭曲的臉上收回,平聲道:“你真該冷靜冷靜。我們改日再談吧。”

“等等——”

見他要走,成複阻止。

“宴雲箋,你是不是弄錯了一件事情?在我這裡,從來都沒有什麼溫情脈脈,非友既是敵——作為一個太監,我沒有你手裡摧枯拉朽的力量,隻能靠在皇帝身邊,吸食他的骨血,徐徐圖之,一點一點蠶食梁朝。”

“但這個過程中,若有你從中作梗,我會無計可施。”

宴雲箋已經走出兩步,聽到這話,他慢慢回頭:“你這是要對付我?”

“是你逼我的。”

宴雲箋垂下眼眸,沒再說什麼,也沒再看他,隻是轉身向前走去。

“你覺得我會心軟,還是做不到?”

“你以為——你和薑重山之間的聯盟很穩固嗎?他把你當親兒子,但你終究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成複快走兩步,追上他,攔在他前麵,“我要除掉你其實很容易,宴雲箋,你彆忘了,你是靠什麼站在薑重山身邊。難道過去幾年,你與薑家融為一體,對於最初的齷齪,就可以當做沒發生過嗎?”

成複笑了一下,或者說那不是笑,隻是嘲弄地扯了扯唇角:“你是靠薑眠,是靠卑劣的手段賴在她身邊,彆人都當你二人共染欲血之疾,但你心裡頭最清楚,那不是欲血之疾,那是你宴雲箋的血蠱。”

宴雲箋眼底慢慢漸漸漫上一層血色。

但細究起來,卻不是對成複的怨恨或是

什麼。

成複道:“看來你沒忘。”

他上前一步靠近,聲音放輕:“阿箋,你的性子我很了解,你和我不同,你的梁骨是由母親塑造的,而我,是在地獄中千錘百煉。論狠毒,你比不過我。縱然對外人有幾分手腕,對自己人,你是下不去手的。”

他笑了一笑,溫言相勸:“你我是親兄弟,隻要你想的分明,我仍然會奉你為我的主君,任你遣使。但你要攔著我,我就會除掉你,不會有任何的心軟——我知道,即便如此,你也不會向任何人揭發我的身份,對不對?”

“對。我不會揭發你的身份。”宴雲箋說。

成複沉著臉色,“但我無所謂置你於死地。你還有選擇的機會。”

宴雲箋道:“此心已堅,不可轉也。”

成複目光陡然陰狠,正要開口——

“成複!成複!”

他二人身後遠遠傳來一嬌俏的少女聲音,“成複你等等我!我找了你半天……”

宴雲箋與成複一起回頭。

後麵一少女朝這奔跑,一邊揮著小手,她穿一身淺粉宮裝,像一朵春日枝頭上最嬌嫩豔麗的花,天真爛漫,唇邊始終掛著盈盈笑意。

“成複,小德子說你往宮門方向去了,我就立刻過來尋你了,嗯……這位是?”

成複躬身:“公主,這是新封的鎮遠大將軍,烏烈大人。”

他轉頭對宴雲箋介紹,“將軍,此為明樂公主。”

明樂公主行十,是此前與阿眠交好的十公主趙錦。

宴雲箋端正行禮:“微臣見過公主,公主金安。”

“好了好了,將軍不必多禮,”趙錦笑吟吟地揮手,對他福一福身,“將軍征戰辛苦,東南戰亂,多虧您與薑大將軍平此危局,本宮代梁朝百姓謝過將軍。”

宴雲箋忙道不敢。

趙錦對宴雲箋完成了該有的禮節,抿唇一笑,靈動的眼睛微轉,目光全撲在成複身上:“成複,你不是說,今日巳時過後就會去我宮裡尋我嗎,如今過了時辰,也不見你。”

成複微笑道:“公主恕罪,陛下給奴才指派了差事,並非有意耽擱怠慢公主。等差事一了,奴才自會去您宮中請罰。”

趙錦撲哧一下笑出來:“請什麼罰呀,你不來找我,我來找你還不成嗎?”

這一笑,當真是嬌俏可愛,雖然容貌不算頂美的美人,但舉手投足親切純淨,叫人心生舒服。

成複眼神凝了一瞬,看見她麵頰暈開淺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緋紅。他不動聲色移開目光。

趙錦看他垂眸,笑意加深:“你要是忙,我就在這等你一會兒。”

“公主有什麼要緊事?”

“長行宮的紅梅開了,我想找你和我一塊兒觀賞。”

成複側頭看一眼宴雲箋。

對方倒麵色不改,他收回目光,輕聲道:“公主殿下慎言,烏烈將軍在此,您是金枝玉葉,奴才豈敢……”

“好了好了,這

些話就不必說了,”趙錦笑道,“一看將軍就是個正直之人,堂堂男兒,怎會把小女子的話傳來傳去?將軍方才聽見的定不會與外人道,是不是?”

宴雲箋說:“微臣什麼也沒聽見。”

趙錦對他讚許一笑。

成複神色無奈,低聲:“那公主去暖閣裡頭吧,待奴才將烏將軍送出宮,便回去尋您。這冷風口,您衣衫單薄,小心傷風。”

趙錦垂下頭,嗓音甜絲絲的嗯了一聲,再次抬眸,那目光中的膠著是騙不了人的。

她一笑,轉眼打趣宴雲箋:“烏烈將軍雖然人好,可真是沒眼力見,仗著我是姑娘家,臉皮薄,也不知道幫忙分分憂。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將軍就不能……自己回去嗎?”

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紅臉一笑,叫人難以計較這雖有失禮卻不失純真的話。

不等宴雲箋開口,成複連忙笑道:“將軍百戰辛苦,怎能失了禮數?要讓陛下知道,夠奴才喝一壺的。”

“知道。我開玩笑的,那你們去吧,我去暖閣等你。”

在成複目送中,她邊走邊回頭的離開了。

他自己都不知自己看了多久,陡然回神時,側身看見宴雲箋一直凝視著他。

被趙錦一攪亂,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沒有了,成複舔舔嘴唇:“今日之談,你我各自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頓一頓,他頗難啟齒,輕聲說:“方才的事,你不必多想。趙錦天真單純,甚好哄騙,我沒有旁的意思。雖然你我理念不同,但我心念之堅,不輸於你。”

宴雲箋目光微鬆,唇齒間泄出一聲似笑非笑的歎,飄零的大雪撲簌簌落在他臉上:

“你真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嗎?我隻覺我清醒的很呢。你癡情薑眠,又想成事,又想保她,我懶得管你。”

成複道:“我和你不一樣。趙錦是仇人之女,天大恩情過不了前仇,早晚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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