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眠心一動:他真是讓她每一刻都更愛他一點。
她揪住他腰間的衣角:“真的嗎?”
她知道是真的。她知道是假的。
但她就是想再問一遍。
宴雲箋心尖發軟,其實他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能察覺阿眠沒有安全感。
如果真是沒有安全感,無論什麼原因,總歸是他做的不夠好。
他低頭看她,疼惜地摸摸她蒼白的小臉:“阿眠,是不是因為我從來都不會說些什麼,你心裡總是放不下?”
薑眠心一緊:“不是啊。”
“那怎麼一直不放心我?”宴雲箋微微歪頭,笑著注視她,“這麼怕我變心,我對你有那樣壞?”
當然不是啊。
是他太好,好到讓她原本覺得自己可以承受他愛恨顛到,也漸漸感到難以接受。
可踏上這條不歸路,她沒有回頭的選擇。
薑眠說:“你這麼好,我太喜歡,所以才患得患失。”
宴雲箋心下一疼:真是傻姑娘。
他做了什麼,反倒要她來患得患失。能得她垂愛,他已經不知自己被烏昭神明賜予多少福分。
將她攬進懷裡,這一次手勢溫柔更多。
“我自會慢慢證明,叫你放心。”他說,“乖阿眠,日後想些我好的,什麼納妾亂七八糟的,叫人委屈得很。”
薑眠忍不住笑,“多給你幾個美人還不好,還委屈上了。”
他執拗道:“那我豈不是臟了,烏昭神明會唾棄我的。”
“那好吧,”薑眠輕嗅宴雲箋身上的氣息,果真乾淨清冷,“我以後會保護你的,不會叫任何美人靠近。”
失落一陣也就是了,相比之下,還是憐取眼前人更為重要。她雙手捧起宴雲箋臉頰:“剛才怎麼說來著,不是說不能抱,怕有人看見麼。”
宴雲箋微微挑眉,“那你放手。”
“你先放。”
宴雲箋正準備再說點什麼,忽覺不對。
他一回頭,果然元叔站在不遠處,尷尬的要命,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咳咳……那個,二公子,姑娘,嗯……方才薛大人攜家眷登門拜訪……呃。將軍說,讓你們去前廳。”
早在看見他時兩人就齊齊放手了,薑眠鵪鶉樣低著頭,臉紅到發燙,宴雲箋倒是鎮定:“知道了元叔。”
話已帶到,元叔老臉掛不住,趕緊溜了。
宴雲箋回身牽薑眠,薑眠小聲嘟囔:“你怎麼沒感覺到元叔過來呀。”
“嗯。”
“你還嗯。不是武功很高有人近身能察覺到麼?”
“嗯……”
薑眠戳他:“你是不是武功退步了?”
宴雲箋問:“我們打一架?”
“你這不是欺負人麼——”
薑眠話說一半,宴雲箋眉眼含笑輕敲她額頭,“你再大些聲,客人都聽見了。”
***
到了前廳,見禮落座,眾人說著話,薑眠悄悄瞄宴雲箋一眼。
許是相愛的人之間,對於對方的細微心緒變化感知更加敏感,她能看得出來,阿箋哥哥對薛大人夫婦除卻禮節上的敬重,還多了些許身為晚輩的親敬。而對於他們的獨生子薛琰,則有著天然的好感。
雖然他表現很淡很淡,大抵除了她沒人能看得出來。
沒人注意她,薑眠垂眸細細琢磨。
曆史上,薛家人的結局她尤為深刻,畢竟宴雲箋當權之後做下許多人神共憤的滔天惡行,但隻有武義侯一家是由他親手五馬分屍的。
親自動手,和派人去做,這中間隔了天差地彆。
此刻看就很違和——在感情上,宴雲箋其實是一個被動的人,很少會對陌生之人先釋放善意,隻有感受善意之後,他才會予以回應。薛家人卻是個例外。
但……也應當沒到那種程度啊,沒有濃烈的愛,何來濃烈的恨呢?
“阿眠,你不舒服嗎?”
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耳邊落了一道低沉嗓音,薑眠抬頭,宴雲箋正關切望看她。
她搖搖頭:“沒有啊……”
宴雲箋輕聲說:“你還病著,要是難受就回房休息,沒關係的。”
薑眠衝他笑:“我沒事的,不用擔心。”
他們這邊說著悄悄話,聽到那頭薛慶曆與薑重山正聊的投入:“這眼看又到了寒冬時分,薑兄昔年的腿傷發作起來還厲害嗎?”
薑重山腿有舊疾薑眠知道,一到陰天或是氣候太冷,都會隱隱作痛,是病根無法根治。
但薑眠聽薑重山說:“早就不礙事了。”
“你呀,你便嘴硬吧,實在是我多餘問這一句,你哪是個會抱病喊痛的人,”薛慶曆笑道,“你年輕時不懂保養,隻管自己威風,這會兒肯定遭罪。我著人尋了一貼膏藥,用於斷骨舊傷頗有奇效,你拿去用用。若是用的好了,我年年都給你備著。”
說著他扭頭吩咐薛琰:“阿琰,把東西給你薑伯父送去,你薑伯父如今遭的這些罪,可都是為了救你這小皮猴。”
薑重山笑:“你與孩子講這些做什麼,沒得拘束了他。”
“當然要說,若沒有他薑伯父,阿琰豈會長這麼大?這筆恩情重於山海,當時刻銘記在心的。”
薛夫人看了夫君一眼,微微一笑,接口道:“可不是,我們夫婦二人,半生隻得了這麼一個獨子,疼的像眼珠子一樣。若不是那年薑大人把他從驚了的馬上救下來,阿琰如何能好端端活到今日?”
薛琰含笑上前,將手中膏藥恭謹地放在薑重山手邊:“薑伯父於孩兒有再生之恩,父母這些年說過多遍,孩兒心中從不敢忘記。在您麵前不覺拘束,反而親切的很呢。”
薑重山麵上含笑,蕭玉漓見了也笑道:“好孩子,過幾年趁早忘了便是,免得你們總覺得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他呀,雖然當時是被馬蹄踩斷了腿,可沒那麼嚴重,要不是之後自己上
上下下的折騰,骨頭長歪,不得不斷骨重續,怎麼可能落下病根呢?這事以後不提也罷。”
眾人言笑,氣氛正好。薛琰回到座位坐下,他的位置正對著宴雲箋,抬眼便能對視上。
此刻一抬頭,見宴雲箋注視來,目光雖平靜,但絕不冰冷,薛琰便彎唇一笑,頷首回應。
宴雲箋微笑道:“原來你也曾被義父救過性命。”
薛琰笑意加深,他本就生的唇紅齒白,好不俊朗,又從來都自帶三分笑,任誰看了都覺他親切:“二哥這話,倒被小弟聽出些門道,這個‘也’字很妙,仿佛帶些許知音的意味呢?”
他張口就是二哥,嘴甜的很。
宴雲箋幾不可察一頓。
再看他,目光就更溫和了:“義父之於我,自是再生父母的恩情。你亦得他救命,我見你,如同見另一個自己。”
薛琰端起桌上的酒:“二哥抬舉小弟,我若有二哥萬分之一的風采,可真是光耀門楣了。如此,我們當真有緣分,這杯,我敬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