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遙遙舉杯,含笑飲了。
宴雲箋沒有說什麼,端起桌上杯盞,默默飲下辛辣陳酒。
……
“舅舅,據孩兒所察,這薑重山和宴雲箋當真親如父子,他們二人皆是重情義之人,想唆使反目不是一件易事。”
薛琰坐在公孫忠肅對麵,一手撐著下巴,另一手拿著鐵簽子在碳盆中胡亂劃撥。
雖說坐沒坐樣,但他一點也不怕。舅舅對他一向疼愛至極,看的比親兒子還重,從不會因這些小事而說他半個字。
公孫忠肅的確無奈看他一眼,由他去了:“你一向細致入微,小小年紀,識人斷物的本領就已非旁人可比,若你這樣說,那倒是麻煩。”
“是麻煩,”薛琰點一點頭,舅舅什麼都跟他說,他對這裡邊的事清楚的很,“在孩兒看來,薑重山是不會殺宴雲箋的,難道宴雲箋就能下手殺薑重山嗎?”
當然不可能。
那既然不可能,宴雲箋對於皇上那頭就是緩兵之計,誰知道他究竟想乾什麼。
公孫忠肅說:“阿琰,你還是年輕,你這就想錯了。我說麻煩,那是因為我信得過薑重山的為人,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也絕不會做樣子。他對宴雲箋視若親子,那一定是真的。可宴雲箋之於他,我倒覺得未必。”
薛琰仔細回想了下:“可是宴雲箋對薑重山敬愛有加,那神色是做不了假的。”
公孫忠肅伸手拍一拍薛琰的腦袋,並沒加力氣,倒像是愛撫:“你這孩子,居然還有這麼糊塗的時候,薑重山不會裝樣子,宴雲箋難道不會裝樣子嗎?薑重山沒有目的,不圖宴雲箋什麼,疼愛孩子那就是真疼愛。可宴雲箋卻並非無欲無求,若他能讓你看出來他對薑重山並非真心敬愛,難道薑重山看不出來麼?這快年到半百的老狐狸,眼力還能輸給你?”
薛琰笑了:“倒也是。”
“站在宴雲箋的立場上,若他能殺了薑重山,對他來說,百利
而無一弊,不僅能將所有兵權擴入囊中,迅速成長為掌權第一人,在軍事上再無任何掣肘,甚至能與我並肩。就看他是否要選擇棄情義而擁利益,踩著薑重山薑重山的屍骨,更上一層樓了。”
薛琰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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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句實話,他並沒有見過為奴時的宴雲箋,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此人,印象居然還不錯。
“舅舅,宴雲箋……他能做出這樣的事嗎?”
“他要不是個傻子,他就會走這一步,誰不盼著攀頂,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呢,”公孫忠肅說,“隻是我並不希望他走這一步。他獨擁兵權,和薑重山獨擁兵權,意義是截然不同的。”
可薑重山對宴雲箋是真疼愛啊,想讓他殺這個兒子,談何容易呢?薛琰想了想:“舅舅,孩兒還有一個觀察,卻不知有沒有用,隻說來與您聽一聽。”
“你說。”
“孩兒瞧著,似乎薑大公子不太受寵呢。”
“此話怎講?”
薛琰將鐵簽子放下,雙手交握:“若講證據,孩兒卻也沒有,隻是一種直覺。薑重山疼□□雲箋,那是不加掩飾的,他夫人人稱鐵娘子,對宴雲箋也還尚可……可是他們與親生兒子之間,總覺得彆扭。”
公孫忠肅問:“莫非他們寵愛義子而冷落親子?”
薛琰斬釘截鐵地搖頭:“那絕不是。這一點孩兒看的分明,薑重山夫婦對待他們一視同仁,甚至還是更偏親兒子一些,隻是這位薑大公子自己奇怪罷了。”
“孩兒不過把看到的、想到的都說來給舅舅聽一聽,也許是多心,但也可能有用。舅舅如果想做事,沒準大公子是個突破口呢。”
公孫忠肅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我想想吧。”
……
三日後,除夕宮宴。
時隔四年,薑眠對這裡陌生多了,畢竟來到這裡沒多久,就被父母接走了。
這一回隻是來參加宮宴走個過場,薑眠倒也不太緊張。
席間正百無聊賴,身邊走來一小宮女,壓低聲音道:“請薑姑娘安好,我們明樂公主記掛您,方才去了西配殿,就等您前去敘話呢。”
薑眠還認得她,是趙錦身邊的小宮女。這宮中她隻有趙錦一個朋友,薑眠也想念得很:“好,我這就去。”
退出大殿,才知道裡麵喧囂,外麵竟然如此安靜。大地上一層厚雪,更顯得處處乾淨柔軟。
那白雪像上好的鬆糕,薑眠有點舍不得踩,沿著前人腳印一個一個走。
她低著頭,也根本沒注意兩旁。
顧越就站在宮道旁的陰影裡,目光漆黑安靜,定定望著薑眠。
李青霜在他身側都快急死了:“大人……”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顧越陡然抬手製止他發聲。
他不敢大聲,小聲嘟囔:“是薑姑娘……”
知道。
顧越不舍得眨眼地凝望。
他沒有任何叫住薑眠的意思,也不準身邊的人說話。
目光蒼涼安寧,看著那嬌小的身影一點一點遠去。
琢磨著人走遠了,應當聽不見了。李青霜憋的不行:“大人,您……您怎麼就這麼倔呢?!”
顧越說:“你出息了,敢這麼跟我說話。”
這不是出不出息,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敢把這話放地上:“大人,您說您這是何苦啊?我一個外人看著都著急,您怎麼能這麼沉得住氣?要論癡情,卑職真沒見過您這樣的——都喜歡成什麼樣了,為什麼不肯去爭一爭呢?畢竟薑姑娘還沒定親不是?您的心意,怎麼就說不得見不得了?蒼天有眼,讓薑大將軍四年就平亂回來了,你二人的緣分,有什麼不能再續上的?”
顧越不理會他,就望著薑眠的背影——那已經模糊成淺白色的小小人影。
“過了這個年,大人您就二十六了,換彆人家的公子,孩子都有幾個了,您就非要孤身一人。顧夫人給相看的姑娘,您是一個也不看。您要是在等薑姑娘,也得讓她知道不是?恕卑職說句不好聽的,薑姑娘她早晚會嫁人的,您這麼悶下去,想等著天上的餡餅直接落到自己懷裡,那是不可能的。”
說了這麼多,顧越真可謂無動於衷,麵不改色。
李青霜氣的想吐血,是,要他說薑姑娘不嫁也對,就他們大人這脾性,誰能受得了?
世間所有的驢加起來,都不如他一個人倔!
他要是打定主意不說話,刀架脖子上,也彆指望他嘴裡能吐出一個字。
李青霜已經放棄了,懶得再勸,不想這會顧越靜靜開口:“她為什麼不踩新雪走呢?”
“哈?”
合著他口乾舌燥說了半天,他家大人腦子中就想的這些?
李青霜隻覺無話可說:“許是……薑姑娘覺得新雪乾淨,好好的在那兒,不舍得踩吧。”
顧越笑了一下。
他硬朗的眉眼因這一笑,平添好幾分柔軟。
“是啊……”他歎,似乎還有話,卻終究什麼都未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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