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馬牽給她。
而她來到這裡,被人殺害。
一念及此,一股腥甜順著喉管湧入口腔。
宴雲箋下意識抱緊人,她就像孱弱的幼貓,在他臂彎中安安靜靜的,偎貼在他胸膛,卻沒有讓他銘心刻骨的溫暖。
他低眸看那傷口——是從後背貫穿的刀傷。他受過貫穿傷,知道有多疼。他的阿眠這樣珍貴,他寶貝的不知怎麼護著才好,一點傷都不可以的,她怎麼受得住?
“阿眠,我求你……你不要這樣。”
他擁起她,溫柔貼上她蒼白小臉,“不要這樣對我……我很疼……”
“你答應過我,不會不要我的,阿眠,求求你……”
聲聲泣血,懷中的姑娘仍然安寧乖巧。
宴雲箋薄唇貼在薑眠鬢邊,閉上眼睛,眼淚爭先恐後湧落,無聲染濕她麵頰:“阿眠……阿眠我一個人不行……真的不行……”
“我害怕……阿眠我害怕。”
“阿眠……說話呀……”
為什麼沒有陪她一起?
為什麼沒有堅持一下?
為了懂事、為了得體、為了不被人厭棄……這些哪有她的安危重要?他應該寸步不離,就算被打罵驅趕都不離開。
珍愛的姑娘,才重新接納他。轉眼就被人殺死在自己麵前。
“我好悔啊……”
宴雲箋緊緊抱她,問自己,也問蒼天:“我究竟做了多少孽、為什麼要讓阿眠付代價來懲罰我——為何這般不公——!”是他宴雲箋的錯,為什麼要讓阿眠受苦?!
隨著一聲淒厲嘶嚎,漆黑的睫根下流出的眼淚帶著淡淡緋色。
漸漸地,緋色變深,含著血色蜿蜒。
宴雲箋沉默下來。額頭緊緊貼著薑眠蒼白無力的小臉,冰冷的唇瓣印在上麵,久久不分。
“阿箋!”
薑重山雖落下些,但比高梓津更快,終於趕到,
慌慌張張疾奔至前,聲都變了調:“阿眠她、阿眠……”
宴雲箋抬眸。
薑重山渾身一顫,那目光是他從未受過的。
“是把普通的刀,??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宴雲箋緩緩垂眼,“看刀口力量角度,抽刀時破壞了切膚的痕跡。目的便是破壞證據。”
薑重山舌根下儘是血腥氣,耳邊嗡嗡作響,漸漸聽不見宴雲箋的聲音,隻伸出雙臂去搶薑眠:“我的阿眠——我的阿眠啊——”
宴雲箋立刻抱緊了人,像是護崽的野獸,想也不能從他懷中將珍寶搶走。
薑重山老淚縱橫:“讓我看看……”
“我不給。”
他臉上血淚猶在,含血的眼沉冷防備,第一次沒有稱義父,字字飲恨:“我會殺了薑行崢。你莫要攔著。”
薑重山臉頰上肌肉翕動:“我不會蒙心護他。不親手誅滅此賊,我怎配為父。”
宴雲箋不再說話。隻緊緊圈攬薑眠。
此刻張道堂終於攙扶著高梓津趕到,看見眼前場景,失聲道:“姑娘怎麼了——”
高梓津回來後,還沒有見薑眠一眼。哪知這一麵竟是如此景象,既不曾碎了心腸:“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宴雲箋見是高梓津,才微微鬆了鬆懷抱。
張道堂扶著高梓津跪坐,看一眼便心中發涼:姑娘雙目緊閉,身下浸著血泊。他也是在戰場上救死扶傷過多少回的,刀劍傷見過無數,能不能活命,看一眼就大概有數了。
他不忍心看,也知師父醫術再高,那也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張道堂扶著高梓津的身體,讓他給薑眠查探。
腕間的脈象已然摸不到了。鼻下氣息全無。高梓津不死心,又去探她的頸脈。
默了片刻,他忽然激動道:“阿眠還有脈息!還活著!快!張道堂幫我封住她的穴道,快把她帶回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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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碧天晴好,清風拂麵。
薑眠在床上賴著不起,用被包住自己,一疊聲嘟囔撒嬌:“爸爸,你快把窗戶關上,我都考完試了,你讓我睡一會兒吧。”
窗戶一開,夏日的鮮活與炎熱全透進來,瞬間驅趕人的困意。想賴都賴不成了。
薑重山拎個水壺,給她窗台上的多肉澆水:“起來吃個飯再睡如何啊,你想讓爸爸給你做煎餅果子?還是煎饅頭片?”
薑眠咽了咽口水,坐起來:“煎餅果子。”
薑重山哈哈大笑,轉身出去給女兒備餐了。
薑眠正在打算起床,忽聞手機鈴響,拿起來一看,是她最鐵的死黨。已經顯示有六個未接了,她一陣心虛:“阿錦寶貝……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趙錦說:“你嘿嘿個死人頭啊,你要把我氣死。你看看我打了多少個電話,我氣的都內分泌失調加乳腺增生了。”
她上來就連珠炮,薑眠哭笑不得,趕緊哄:“我錯了,大錯特錯。阿錦你最好了,我晚上請你泡溫泉,能治內分泌……”
“好了好了彆滿嘴跑火車了,我不泡溫泉,我要畢業旅行,我老爸已經同意了,你那邊談判如何了?”
薑眠想了一會,才想起來:“我爸爸媽媽好像也同意了。”
“怎麼還能好像呢?模棱兩可的。”
薑眠也說不上來:“我也不知道,我這幾l天就像失憶了一樣,反應特彆慢,但是想一會又能想起來。你說我這是什麼情況?”
趙錦很懂:“我太知道了。”
“什麼啊?”
“你一定是穿越了。然後本體死了,你就回來了。穿越時候的記憶都沒了,那很正常。”
薑眠本來全神貫注認真聽,聽她胡說完頓時無語:“……嗯,商量商量去哪旅遊吧。”
趙錦哈哈笑一會:“去哪呢?江南還是塞北啊。”
薑眠笑眯眯的:“我不挑,聽你的。”
“那塞北吧,但也不要太塞哈哈哈……有點北就行,哎?咱們要不去蒙市,女皇故裡。”
薑眠微微一怔:“女皇?”
“對啊,鳳撥雲啊,咱們女人崛起的標杆楷模,曆史上唯一一代女帝王朝,那可是——多少出類拔萃的女人啊,嘖嘖嘖。”
電話中失真嚴重,薑眠甩了甩頭,那種懵的感覺又出現了:“女皇……鳳撥雲?我們的曆史上有女皇嗎?”
“阿眠你怎麼了?你看了個假曆史嗎?還是野史?也太野了。哈哈哈……鳳撥雲哎,晉朝的開國皇帝啊。”
鳳撥雲是開國皇帝。
比大腦更先反應過來的是唇角,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無聲笑的傻了。
——對呀,明明是從小就知道的常識,鳳撥雲開創了一代女皇盛世,她是曆史上最有魅力的女人之一。多少事跡至今還被頌揚,她很喜歡她的。
可是為什麼,自己好像很新奇般這麼高興呢?
不是口頭上說說的高興,而是發自內心、比自己的事還要開心。就像看見爸爸夜以繼日做了那麼多努力,最終斬獲國家級科研成果獎那樣的自豪驕傲與由衷開心。
“阿錦,那我們就這樣定下來吧,我也好想去女皇故裡看看。”
掛了電話,薑眠來到貼著地圖的牆壁邊,摸一摸地圖上那塊小小的文字。這是鳳撥雲的故鄉啊。
心裡念著鳳撥雲這三個字,不知不覺,又眉眼彎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