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箋眠:雲中錦書(二)(2 / 2)

而自己呢,也是沒什麼出息。方才好奇心重,而得到一個啼笑皆非的禮物後,現下還是好奇心很重。

薑眠右手拿著細毫筆,瞅瞅宴雲箋:“阿箋哥哥。”

“嗯?”

她忽然湊過去,抱著宴雲箋笑盈盈問:“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吧。”

宴雲箋不經撩的心跳加快:“是啊。怎麼啦?”

“你知道你在我心裡是個最好最好的寶貝,好的不得了,生怕有人來跟我搶吧。”

“……”這一點,他還真從不敢這麼想。

他不可能自信的覺得自己在阿眠心中是一個寶貝。她肯喜歡自己,他覺得他已經很幸運了。

薑眠看著他帶著茫然神色的、澄淨漂亮的眼睛,笑著親了親:“知不知道啊?不說話,難道是不知道?”

宴雲箋低聲道:“阿眠我……我是……剛剛知道的。”

“剛剛知道也好啊,剛知道的,不會很快就忘,”

薑眠挨著他,“阿箋哥哥。你把左手臂伸出來。”

宴雲箋乖順照辦。

薑眠就這樣擠擠挨挨的貼著他,伸手一點一點卷起他寬大的袖口。

她剛有這樣的動作,才卷了兩層,宴雲箋便微微一僵,旋即縮了一下手臂:“阿眠,你要做什麼?”

“沒事你不要動哦。”

“阿眠,”宴雲箋還是躲,空著的那手按住自己輕薄的袖口衣料,不讓薑眠繼續,“……阿眠,你要做什麼呀?換一隻手,可不可以?”

宴雲箋問的很輕,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一點也不想掃阿眠的興致,但又實在過不去這一關。

他的左手臂,露出來,能看見一塊很猙獰、很難看的殘疤。

那是他曾經有烏昭和族人身份象征的地方。

他最驕傲的刺青,被母親削皮斷肉。這仿佛成為他的一個汙點的證據,他永遠也忘不了,比生命還珍貴的刺青連著皮肉掉落在地沾滿泥土的畫麵。

手臂上這塊皮肉空著,他心裡頭也有一塊空著。這麼多年,甚至自己都不敢看,更何況展示於人前。

薑眠看宴雲箋抗拒的很,心中無奈歎息:她已經在做事之前與他強調一遍,她是多麼喜歡他。甚至擔心他難過,都不敢坐的離他太遠,恨不得粘在他身上。

可是他還是這麼敏.感。

她摸摸他的頭發:“不要換,就要這隻手。把手給我。”

宴雲箋沒說不好,卻也沒有動。

薑眠歎氣,抱著他的手臂笑道:“阿箋哥哥,剛才不是說了,我最喜歡你、在我心裡你就是最好的寶貝麼?你忘啦?”

“我……”

“為什麼不讓我看?你是我最寶貝的人,是我的。”薑眠伸出手指,在宴雲箋高挺鼻梁輕輕點下,“從這裡……”她的手滑下,滑到宴雲箋手指尖,“到這裡都是我的。整個人都是我的。”

宴雲箋怔忪望著她。

“阿箋哥哥,不管你有沒有那個刺青,你都是當之無愧的烏昭和族人。這並不是我心中想的,這是事實,事實就是人人都要承認的。”

薑眠從側麵抱住他:“你是烏昭和族,是我最引以為傲的事情。烏昭和族的身份,並不是失去一個刺青就能夠抹消掉的,你身上留著烏族的血液,骨子裡都是烏族的忠義,那你就是毋庸置疑的烏昭和族人。你的父親在天上看著你,也一定會為你驕傲的,他一定會很欣慰,有你這麼正直勇敢的兒L子。”

她低低說:“你娘親,她誤會了你。她做的不對。阿箋哥哥,如果你很在乎那個刺青的話,我幫你把它找回來好不好啊?”

宴雲箋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薑眠,他已經聽傻了。

薑眠親親他,拿起剛才不讓他動的小罐子:“哥哥,你還記不記得剛開始我們認識的時候,我就用這樣的方法在你臉上畫過……哈哈哈,那個時候我還是用姑娘家養顏的東西畫的,不防水。這個好,這是我讓張道堂幫我采的,是烏骨木,防水又不傷身。不過似

乎它也不能一勞永逸,漸漸還是會掉色,但是你放心,我會時常幫你補色的。”

宴雲箋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道:“阿眠,你說要送的禮物,是……”

薑眠歡喜答道:“幫你畫刺青呀。”

宴雲箋沒說完,是因為再繼續說,會被聽出哽咽。但是聽到薑眠親口說出這個答案,他的心仿佛被狠狠擰了一把,疼的難忍。

她方才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烙在他心尖,入骨難除。

一直是她抱著他,他終於忍不住,反手將她抱在懷裡。她很小,正好填滿他的胸膛:“阿眠,你為什麼待我這麼好……你不要對我太好了,我不敢告訴你,其實我到現在還是很害怕。我怕自己會不會什麼時候,又會犯錯,我很怕我會犯錯……”

他曾經鑄成大錯。三年的平靜生活,也沒有消除骨子中的風聲鶴唳。

經手的每一件事,接觸的每一個人,他無一不透到底,摸準每一個脈節。

近乎偏執地保護身邊重要之人,也保護著自己。

“不怕的,沒事了,再也不會了,”薑眠拍拍宴雲箋,“我的阿箋哥哥這麼好,老天爺不會再忍心的。哥哥,你聽我跟你講,人這一輩子吃的苦和享的福都是有定數的,你已經把這一生要經受的苦難在前二十多年一起受過了,以後的日子該都是順遂坦途,所以你不要害怕知不知道?”

“而且啊,我不是告訴過你啦,在後世,你是人人敬仰的英雄,所有人都很喜歡你,你都成了一個時代的楷模,好多人就為了分析你一個決策,嘔心瀝血好多年,你說你多有麵子。”

宴雲箋無聲抱緊人。

薑眠摸摸他後背:“好啦好啦,本來我想過直接給你刺青,在原來的地方,但是我不會。張道堂也不會。然後我一想,刺青還是很疼的,我不想讓你疼。”

“畫上去也一樣嘛,而且有我在,我這一輩子都會給你補色的。”

宴雲箋輕聲道:“那你多辛苦啊。”

薑眠不認同,皺眉輕擰他耳朵:“聽聽這是什麼話?像話嗎?我們之間怎麼能說辛苦?真要是說,我豈不是跟你都說不完?阿箋哥哥,你要記住,能給你一輩子畫烏族圖騰,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她振振有詞:“張敞還給自己的媳婦畫眉呢,我給自己的夫君畫圖騰,這都是夫妻恩愛的表現,是好事啊。”

宴雲箋忍俊不禁,雙臂緊緊圈著人,憐愛的吻一下下落在她鬢邊耳側。

薑眠被她弄得有些癢,笑著躲了一下:“哎呀,我這還有正事,快點放開我,伸手,我練了好久呢。”

宴雲箋屏住呼吸,近乎虔誠的重新伸手。

薑眠再一次去挽他衣袖,這回他沒有躲,安安靜靜的任由他那道猙獰的疤痕暴露在他們兩人眼前。雖然他仍第一時間垂下眼眸,沒有鼓足勇氣麵對。可他沒有勇氣的事情,卻放心的把自己完全交給了她。

薑眠也是第一次看這麼清楚,他知道他這裡傷疤嚴重,但他時常捂的嚴

實,很小心,不會讓任何人發現。

所以此刻她看見才知道,當日他遭受了怎樣的身心折磨。

薑眠雙手憐惜托著他手臂,俯身一吻。

他手臂微顫,修長的手指不自然微微蜷縮。

“阿眠,你彆……彆這樣。”

薑眠心疼,故作委屈皺眉:“不可以親嘛?”

“你碰這些,我看著……我……”

薑眠知道他想說什麼,他就是邁不過這道坎:“阿箋哥哥,我大概明白了,你就是不喜歡自己這道傷疤。好吧,我也不能強人所難逼你喜歡,可是,你也不能打擾我喜歡——我喜歡你,所以你的一切在我眼裡都很珍貴。”

宴雲箋眼眶發酸,薄唇微翹,無聲低頭用側臉貼了貼薑眠柔軟的臉頰。

薑眠也貼貼他,旋即擺好姿勢,筆尖蘸了一點點黑色膏體,在他手臂上輕輕畫。

烏族刺青的圖案她問過範覺,已經練了很多遍,下筆流暢不見絲毫猶豫凝滯,一氣嗬成,畫的又快又好。

傷疤處的肌膚頗有些凹凸不平,卻一點不影響阿眠的發揮。宴雲箋親眼看著視若珍寶的圖騰再一次回到他手臂,薄唇微微顫抖,怕泄露了情緒,咬唇忍著。

等都畫好後,宴雲箋頓了頓似想說話,最後沒做聲。

薑眠察覺他欲言又止,眨眨眼笑道:“怎麼啦?”

他笑:“沒事。”

“阿箋哥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現在對烏昭和族了解的可深了。你是不是想說,烏族人有了心愛之人之後,要以刀刻血痕畫在刺青上來敬告祖宗?”

宴雲箋微笑:“範覺倒是不藏私。”

薑眠嘿嘿笑,打開小瓶中間位置,裡麵竟然另有玄機:“所以我準備了兩個顏色呀!”

宴雲箋一愣,柔聲道:“這要用刀刻的。”

“不要不要。”

薑眠給他往上畫,邊絮絮叨叨:“以前你弄的不是兩情相悅天長地久,竟然是單我一個。真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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