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瑾才回過神來。
“是走累了。”她說。
薛堂玉就笑了,把妹妹抱到了假山石上,背對著她:“上來吧,哥哥背你回去。”
她正要上薛堂玉的背,卻聽到傳來一陣孩子的啼哭聲。
這聲音聽起來很稚嫩,怕隻有三四歲的樣子。是從前麵的小院子裡傳出來的,隱隱還有女人說話斥責的聲音。
西園這邊住的都是父親的人,怎麼會有小孩啼哭的聲音?
薛堂玉皺了下眉,問身邊的人:“這是誰的住處?”
跟著的人立刻找了掃地的丫頭過來問。丫頭走過來,有些靦腆地屈身說:“……是蔣姨娘的住處。”
薛堂玉聽說是蔣姨娘的住處,就牽著元瑾徑直朝這門走去,下人很快打開了門,高聲說:“世子爺請管事的出來回話。”
片刻後,一位穿寶瓶紋緞襖,麵容嬌美的女子從屋子裡匆忙出來,看到薛堂玉牽著元瑾,喊了聲:“世子爺,縣主。”
因為是父親的姨娘,便也沒有行禮。
她身後還跟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大的那個七八歲的樣子,穿著綢褂,長得壯實一些。小的隻有三四歲的樣子,長得像雪團一樣白,眼瞳是漂亮的琥珀色,五官精巧。隻是很瘦,而且有些發抖。
薛元瑾看到這裡,突然想起來了。
父親並不止她和哥哥兩個孩子。她還有兩個庶出的弟弟,大的那個叫薛錦玉,小的那個叫薛聞玉。小的那個,似乎是出生後就沒有娘,於是讓大的那個的姨娘一起帶。
後來,大的那個莫名其妙地死了。小的那個則離開了薛家。
十五年之後,他成了靖王麾下最出名的軍師。
之所以是最出名,那是因為他堪比諸葛亮之於劉備。此人心思奇技淫巧,詭異多變,又殘酷無情。坐鎮軍中可退千軍萬馬,在軍中地位之高,常人不可想象。靖王與他稱兄道弟,幾乎是要什麼給什麼。人稱““薛閻王”。
但見過他的人卻說,此人麵貌如少女秀美。就是因此彆人才不防備他。
他離開薛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和薛家的人有過什麼牽扯。多年之後人們再來翻這段傳奇人物的經曆,才發現人家本來就出自將門,是忠毅侯薛進之子!雖然隻是個庶子。
她怎麼會把這個人給忘了!
薛元瑾盯著那個孩子看,日後的薛諸葛薛閻王爺,現在就是這麼一個孱弱的孩子。
命運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薛堂玉卻徑直點頭說話了:“我方才經過,聽見你這兒有小孩啼哭。是怎麼回事?”
蔣姨娘躲閃地道:“是聞玉砸壞了一個花瓶……我說了他兩句,他便哭了。聞玉。”蔣姨娘伸手把那小一些的孩子拉到跟前,“你快和世子爺說,是不是這麼回事!”
孩子輕微地抖了一下,卻一句話的都不說。
蔣姨娘沒有說話,旁邊的薛錦玉卻大聲道:“我娘叫你說話,你聽見沒有!快點回答!”
薛堂玉又是皺眉,父親這內宅,真是太亂七八糟了。
蔣姨娘連忙瞪了親兒子一眼,又笑:“童言無忌,世子爺彆放在心上。聞玉有些怕生,過一會兒就好了。 ”
聞玉看了看薛堂玉,又把目光落在元瑾身上。元瑾今天穿著個藍色緙絲小襖,帶著嵌明珠的金項圈,圓潤軟白的臉,漂亮規整得像年畫上的娃娃。他多看了片刻,然後他移開了目光,仍然抿著嘴唇。元瑾卻分明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圈淤青,剛才蔣姨娘拽他拽得太用力了。
薛堂玉也不是不知道這姨娘的小九九,隻是他身為嫡長子,插手父親內宅的事是絕對不可的。但要是回頭給父親說的話,庶子而已,他不太當回事兒。他隻能淡淡道:“姨娘,五弟既然怕生,你平時就要好好教導他,彆太苛責了。下次我再聽見,就不是過來看看這麼簡單了。”
“是是。”蔣姨娘答應得很爽快,世子爺在的時候,她肯定是夾著尾巴做人的。
就是不知道世子爺今天已經回來了而已。
薛堂玉才牽著元瑾走出這院子。
跨出去的一刹那,元瑾下意識地回頭看。
居然又看到那小孩子看著自己,目光澄澈。
她心道,難怪離開薛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呢,恐怕這位人物長成之後,也對薛家沒有絲毫感情吧。
“哥哥,那姨娘方才分明在打罵聞玉弟弟。你不管嗎?”元瑾出來之後就問薛堂玉。
薛堂玉道:“父親內宅的事,哥哥也不好管。”
元瑾明白薛堂玉的意思,薛堂玉護犢子的對象僅限於妹妹,一個庶弟,他肯說句話就算不錯了。
如果不是想到這小孩的未來,薛元瑾肯定也不會多問。她也並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
可她這不是……知道嗎。
元瑾暗自思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