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2 / 2)

丹陽縣主 聞檀 16568 字 10個月前

老夫人見宋夫人的神色,就知道了幾分她的意思。也隻能笑笑,先叫開席了。

等入了席,元瑾才低聲問崔氏:“你們剛才究竟在說什麼?”

崔氏才告訴她,原來是這宋夫人的嫡次子正當齡,她欲給她兒子尋個好婚配。老夫人聽了自然精神一振,覺得這是門好親事,元瑾也到了將要出嫁的年紀了,故這次才請了宋夫人上門,同她說了元瑾。想將元瑾許配給這國子監祭酒家的二公子。

國子監祭酒雖然隻是四品,但其掌大學之法和科舉考試,實權極大,且在讀書人之中聲望頗高,日後很可能擢升六部侍郎,他們家的嫡次子據說敏而好學,頗有才華,自然是一門好親事。

就方才來看,這門親事是肯定不會成的。像宋家這樣的書香門第,比彆的家族更在意姑娘正統的出身和女德。元瑾雖然如今是定國公府小姐,畢竟隻是收養,本身隻是太原小門戶所出,身份不夠高。

宋夫人方才的表現,明顯的就是沒有瞧上她。

自然,元瑾也並未想這時候,跟什麼國子監祭酒家的公子成親。

崔氏卻有些惋惜:“你方才說都精通,日後再突擊練習不就得了嗎。這樣一門好親事……”

元瑾淡淡道:“我還沒及笄,您何必著急這個。”

崔氏聽了卻不同意她的觀點:“你以為你還小麼!人家一般十四、五歲就定親了,拖到十七再不定親的,就會被旁人指指點點,說你有問題了。”崔氏又想了想,腦子一活,“或者,薛元珍那樁魏永侯爺的婚事,你也不是不可以爭取……”

元瑾看了她一眼,警告道:“絕對不行,您可千萬彆動什麼歪腦筋。”

崔氏成天究竟在想什麼!

崔氏卻覺得可惜:“魏永侯爺可又比這國子監祭酒更富貴,那可是侯夫人的位子……”

元瑾就吃著菜不理崔氏了。

崔氏向來便是對這種事火急火燎的,生怕她嫁不出去了一般。方才人家老夫人看宋夫人的神態,都知道宋夫人已經無意。便提都不提了,她卻還在說個不停。

這種事情不成就點到為止,也絕不會說明,免得傷了姑娘家的臉麵。大家能心領神會就行。

雖然是如此說,但是遇到這樣的事,總是讓人有些心煩。

元瑾現在還並不想嫁人。隻是她的確快要及笄了,女孩兒過了十六,最多十七,再不定親就要被人說閒話了。所以她仍然是需要定親的。

不過即便是定親,元瑾也要選個自己喜歡的,她並不想嫁侯爺或者書香門第嫡子,隻想嫁個普通人。並非元瑾不喜歡富貴權勢,而是上輩子受夠了身邊之人的爾虞我詐,隻希望能簡單的同一個普通人白頭偕老,歲月靜好,而他永遠不會背叛她。

元瑾想到這裡,腦海中卻突然出現了陳先生的身影。端然而坐,寧靜平和。攤開手,任她將玉佩拿走的樣子。他的神情有些縱容,又似乎還有一絲寵溺。

可能,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她搖了搖頭,暫時把這種想法趕出思緒。怎麼會突然想到了他!

吃了午膳,元珍卻帶著宋三小姐走過來,邀請元瑾一起出去玩。

元珍笑著說:“……咱們正堂外有個泉眼,冬天都冒著泉水。宋三小姐想過去看看,妹妹同我們一起去吧。”

宋三小姐的眼睛亮亮的:“元瑾姐姐一起去吧!”

元瑾方才已經知道了,這位宋三小姐名喚宋思玉。這名字倒是巧了,和聞玉極有緣。

正堂是男眷們吃飯的地方。

想想剛才宋思玉的表現,不難猜出她的真正心思,恐怕是想去看看聞玉的。

盛情難卻,元瑾便也答應了。看到宋三小姐似乎立刻就要往外走,元瑾就笑著道:“這樣寒冬,去水邊可是極冷的。三小姐抱了手爐,披了鬥篷,咱們再去吧。”

宋思玉方才一心想著去正堂,根本沒注意到。經元瑾一提醒,才發現自己竟連手爐都沒有抱,甚至披風都沒披。才跑回去抱了手爐。紅著臉對元瑾說:“多謝姐姐了。”

因方才的事,一路上,宋思玉就很熱情地和元瑾交談:“……姐姐是世子爺的親姐姐?”

元瑾點頭,宋思玉就眨了眨眼睛,對她更親熱了:“我方才聽說,姐姐似乎要和我家二哥說親?說來我家二哥隻比姐姐大兩歲,倒是十分合適。姐姐花容月貌,二哥見了一定喜歡!不如改日我叫他過來……”

宋思玉想的是,元瑾若是和她哥哥成了姻親,來往不就是更密切了麼。她自然也能多見見那個美少年了。

宋思玉的婆子聽她這麼說,有些著急,立刻低聲提醒她:“小姐,這婚配的話可不能亂說!”

夫人就這麼一個女兒,因此極其寵愛,所以宋思玉的性子才活潑開朗。

但方才便能看出,夫人都已經對這門親事無意了,三小姐怎能說這樣的話!惹得人家定國公府二小姐誤會了怎麼辦。

元瑾聽了就笑笑,宋思玉這小姑娘便是簡簡單單,直來直往,這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她不過是聽聞元瑾是聞玉的姐姐,所以想親近元瑾些,便是親哥哥都能拿來用用。

不過人家宋夫人並沒有看上她。宋思玉恐怕是要白費力氣了。

眾人走了約半刻鐘,前麵便到了正堂的泉眼外,外麵有幾株高大的蒼柏掩映著,還布置了假山魚池,石桌石凳,這裡果然極冷。連薛元珍都緊了緊鬥篷。

隻是這泉眼所在的地方,其實離正堂還有些遠的。

“妹妹快過來看吧!”薛元珍道,“泉眼裡還養了一些錦鯉,我叫丫頭去拿些魚食來,你喂著玩。”

薛元珍自然要對宋思玉好,她哥哥可是要考科舉的。而宋思玉的父親,正是國子監祭酒,這簡直是得天獨厚的條件,她要好生利用。

隻是宋思玉心思根本不在泉眼和魚上麵,所以隨意地掃了一眼那魚塘,就笑著跟薛元珍說:“這裡倒是的確冷,我看前麵那臘梅也開得好,不如我們還是去看花吧。”

那株臘梅正種在正堂外。

薛元珍猶豫了片刻,就滿口答應了。

元瑾則有些走累了,便讓她們二人去,她在這裡等著,喂喂魚玩好了,花又有什麼好看的。

一會兒丫頭拿了魚食過來,元瑾就掰碎了灑在水池裡,看到一條條的紅色錦鯉聚過來,爭相搶食。

元瑾喜歡養動物,她之前在慈寧宮,養了一條京巴狗,一對珍珠鳥,一隻小鳳頭鸚鵡,和一池子的魚。個個都被她養得體肥圓滾,油光水滑。

她正灑下一把魚食,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在喂魚?”

元瑾突然回頭,便看到裴子清站在身後,正看著她。

今天定國公就要去京衛上任了,他是定國公的好友,自然是來給定國公踐行的。

隻不過,他是什麼時候站到自己身後的?

“裴大人怎麼沒在裡頭喝酒,反倒到這裡來了?”元瑾回過頭,又撒了一把魚食進池子裡。

“裡頭燒的地龍悶熱,我出來略透氣罷了。”裴子清也走過來坐下看她喂魚。

她喂魚很細致,掐一點魚食,仔細地揉碎了,再均勻地灑在水麵上。這樣的動作又似曾相識。

裴子清有些出神。

太液池裡養著很多錦鯉,丹陽時常身子靠著欄杆喂魚,身上遍地金的裙子散落在長凳上,她一邊和他交談。一邊雪白的手腕伸出去,那時候手肘上鏤雕西番蓮的金鐲子滑落下來,映照著水麵餘暉,和她白皙中略帶冷淡的麵容。宛如一幅嵌刻在金碧輝煌宮中,濃墨重彩的美人畫。

她喂魚很細致,仿佛生怕噎著了它們,細細地揉碎了再撒下去。

他因此眼睛微眯,道:“我覺得你像一個人。”

元瑾心中突然咯噔一聲,回過頭看他。

卻見他沉默地盯著水麵很久,不說話。手裡還拿著一小塊的魚食,揉來揉去。

這貨怎麼了,喝多了?

元瑾問:“裴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隨口說說罷了。”裴子清也將手裡的魚食撒在池子裡,繼續問她,“你在這裡喂魚卻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果然是喝多了……神誌不清。

元瑾就說:“我在這裡喂魚,自然是怡然自得了,哪裡煩悶?”

裴子清正想繼續說,卻聽到外麵傳來丫頭的交談聲。

“夫人讓我們來找小姐回去,卻不知道小姐去哪兒了……”

那聲音又一頓,接著說:“姐姐可看到方才那崔氏了?可當真是個沒見識的婦人。咱們夫人就算真的看上了二小姐,也會因她算了。”因這泉眼周圍蒼柏掩映,若不是熟悉的人,是不知道裡頭還有個泉眼的。所以那兩個丫頭並不知道這裡有人。反而開始肆無忌憚地說起剛才席間的事來。

她說了這話後,另一個聲音有些不屑說:“那二小姐長得雖美,原出生卻太差。咱們二少爺出身世家,滿腹經綸,她怎麼配得上咱們二少爺!”

兩個丫頭說了這幾句後,見這裡沒人,就去前麵尋找她們家小姐了。

不難聽出,這兩個是宋家的丫頭。

而且,還是說宋夫人沒看上她的事。

元瑾的臉色變得有點不好看,她雖然知道是這麼回事,也並不在乎,但是在裴子清麵前被聽到,還是實在丟人。

裴子清卻笑了笑,他笑起來的時候,如書卷展開,有種格外舒服的感覺。驅散了他周身的陰鬱。

“這就是你不高興的原因罷?”他問她。“她們看不起你?”

元瑾卻抿了嘴唇,不想說話。

“說的是哪家公子?”裴子清又笑,“不用不好意思,我不會說出去的。”

元瑾忍了又忍,才勉強按捺著聲音道:“裴大人雖然有閒心,這樣女兒家的事也要過問,但是出於我的名聲,便不能告知您一二了。我卻是還有事,不能奉陪了。”她一刻也不想留下去,說罷屈了身就走人。

裴子清笑著看她。

小姑娘各種和丹陽像,性格甚至一模一樣,生氣的時候都是這般嬌氣。

他看著便覺得舒服,仿佛丹陽就在他麵前。他如何能不喜歡。

元瑾房中的丫頭紫蘇卻留了一下,怕二小姐就這般走了,裴大人會不高興,屈身向他解釋道:“裴大人莫怪我們小姐,今日宋家夫人隻是過來做客,亦不是真的談婚論嫁,那兩個丫頭說的也非真的。隻是我們小姐聽了難免生氣,沒有彆的意思。”

裴子清道:“我亦不怪她。”

紫蘇含笑:“如此奴婢便退下了。”隨後才退下了。

裴子清卻看著元瑾遠去的背影怔了怔。

他不是沒見過小姑娘對旁人的樣子,一向是溫和有禮,唯獨對他總是一副凶巴巴,又不想理會他的樣子。但他卻偏偏總是一見著她就心情舒暢,和當年跟丹陽在一起的時候一模一樣。

所謂宋家夫人,應當指的就是住在鳴玉坊的國子監祭酒宋家吧。那宋二公子雖然也不錯,但也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小姑娘這般空靈脫俗,性子又有趣,配這二公子卻是浪費了,配他還差不多。

裴子清把玩著桌上留下來的,一個用來裝魚食的豆青釉小碗。心中突然有了個念頭。

配他,怎的突然想到這個。

不過要是……他娶了她呢?

這個想法剛一浮上心頭,裴子清的心就猛地跳動起來。

他娶她……這怎的不是一個好主意呢!

他因為在丹陽身邊,一直到如今都沒有成親。拖到現在已經是二十六了。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想嫁給他的人自然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母親催促他,媒人踏破了他家的門檻,但他一直沒有興趣。

但是薛四娘子這般像她,或許是上天見他失去了丹陽,所以才讓一個和丹陽如此相似的人,出現在他麵前。

並且和丹陽不一樣的是,她現在很弱小,需要他的保護。

好像是,丹陽出事的時候,他沒有來得及保護她。但是現在,他可以彌補在她身上。

而他的確也需要成家立業了,娶她多好。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自然是比什麼宋家二少爺強數倍。能給她一輩子的錦繡榮華,讓她不必受任何風雨的驚擾。還能夠揚眉吐氣,高嫁一回。

裴子清越想此事,心中便越發的肯定。

他當真是想要娶她的。

他手指微動,既然想做,那就應該趕緊做了!

應該先回去同母親商量,看是不是應該找個人來提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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