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到一半,突然被他抱住了。
她僵硬了,道:“你……你做什麼!”
他也不知道,內心被人拋棄的恐懼。好像,整個世界,都隻剩他一個人了。
他等了三天,這三天,每一刻都更讓他更明白。原來她是如此的重要。
她說:“你放開……你這是耍流氓!”
他問:“你為什麼沒有來?”
她掙紮說:“我爹不要我出來……你快放開我!”
知道她不是因為厭倦了所以不來,顧珩終於放下心,他問:“你究竟叫什麼名字?”
“不告訴你!”
“你若不告訴我,我便不會放。”
他怎麼這樣耍無賴!她很是無語,但是根本掙脫不了成年男子的力量,隻能告訴他:“我叫阿沅。”
阿沅,阿沅。他仔細地在舌尖呢喃了兩遍,問了她是哪個沅字,才放開了她。
她說:“我警告你,且你現在是個病秧子,我隨時能找人進來殺你!”
“你今年多大了?”顧珩笑了笑問。
他突然萌生了想娶她的念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個念頭,卻讓他興奮,讓他重新燃起了生的意誌。也許是,她從此就再也不能離開他了吧。
但她卻警惕起來,說:“你想做什麼?”
顧珩又是一笑,他低聲說:“阿沅,等我好了以後。你嫁給我如何?”
他身為魏永侯世子,也許回去之後,就已經變成了魏永侯爺。她嫁給他,是絕不會吃虧的。
“嫁……什麼嫁的!你整天在想什麼!”她一向聰明伶俐的人,居然有點結巴。最後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踩了他一腳,然後跑了。
但是第二天,她又來了,那時候他正靠著屋簷下的廊柱曬太陽。他長得好看。雖然他現在麵容落魄,胡子拉渣,還在邊疆被曬得很黑。但是他仍然好看。
“我的眼睛還沒有好。”他說,“看不清你是什麼樣子,你能告訴我嗎。”
“我長得極醜。”她幽幽地說,“那你還要娶我嗎?”
顧珩這十多年來,多得是被人愛慕,美與醜對他來說並不重要。但他仍然說:“若你太醜便罷了。”
她哼了一聲。
其實顧珩是知道她好看的,就算他看不清楚她的臉,卻也能感覺到她的神態,能觸及到她的肌膚。以及知道她纖穠合度,抱在懷裡柔若無骨。
他也知道,她其實是有些喜歡他的。否則何以每天都來。
“我想好起來。”顧珩說,“你能不能幫我?”
好起來之後,他可以回家,叫母親為他提親。不管她是什麼身世,是什麼容貌,他都會娶她。
她便開始積極地給他治眼睛,但是一直都沒有起效。她就略有些沮喪,說:“我很快要離開這裡了,你若再好不起來,我就真的不能來了。”
“你要回哪裡?”他有些緊張。
“家裡。父親說邊疆太危險,我該回去了。”但她始終沒告訴他,她的家是哪裡,父親又是誰。
後來每每想到這裡,顧珩最痛心之處莫過於,他從來不知道她的一個確切的信息。隻知道她在山西,她的父親大概也是一個將士,但她身邊沒什麼人跟隨。唯獨的一個丫頭,還隻見過一次就被關起來了。
後來有一日,她真的再也沒有來。但是留下了足夠的銀子,給他治眼睛。
那一晚,他追出去空地十餘裡。直到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她在何處。天地蒼茫,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天空下起暴雨,他跌倒在泥濘的草地裡,就這麼過了一夜。
第二天起來時,他竟然就看得清楚東西了,眼前的那片猩紅,終於消散了。
顧珩最後去看大夫時,大夫告訴他:“心結需心結治。你原因彆的鬱結於心,目不能視。如今你鬱結已散,自然能看見了。”
但其實顧珩覺得,並不是因為如此。
因為戰場廝殺,血流成河和父親的死。所以他眼前總是猩紅看不清。而如今能看清了,是因為他要去找她,他一定要找到她。
這眼疾,也是因她而好的。
後來顧珩在山西邊境花費了兩年,卻一點也沒有找到她的蹤跡。她似乎從未存在過,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在邊疆建功立業,希望擴大自己的勢力,能因此發現她。
所以二十二歲這年,他立下赫赫戰功,甚至超過了他的祖父,成為最年輕的都督僉事。
而正因為如此,蕭太後反而看重了他。因他之前曾和丹陽縣主有婚約,便想他延續這個婚約,娶這個京城第一貴女,家族權勢已經大到可以威脅皇權的丹陽縣主。
當時,不管母親怎麼勸,如何告訴他,丹陽縣主是個何等美人,高貴的身份,錦衣玉食地長大。他都不喜歡,他想娶的隻有她。那個山西邊境上,一個普通的小姑娘。
所以他抗旨不尊,以致後遭貶黜。再然後是他追隨靖王,使蕭太後和蕭家的覆滅,丹陽縣主的死亡。他不必再娶丹陽縣主,而他也一直沒有找到她。
……
顧珩看著霧氣彌漫中她的身影。他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但是記得她說的話,記得她的神態,隻有她才會給他這種感覺。才會讓他心中動搖。
他沒有再忍耐,幾步上了台階。
涼亭外煙波浩渺,她聽到人來的腳步聲,笑著轉過頭。
就這麼一眼,顧珩就知道,她就是她!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難道母親找到的,要和他成親的人,正好就是她嗎!
他之前還差點不願意來,差點就錯過了她!
元瑾一看到他,先是皺了皺眉。“你……”
這男子身著玄色長袍,下巴瘦削,俊美得恍若天人,五官仿佛是最精湛的工匠雕刻出來的,無一不細膩完美。他不知為何緊緊地盯著她,嘴唇微動,目光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阿沅。”他卻又走近了一步,問她,“你可是阿沅?”
元瑾聽到阿沅二字,心中亦是一震。
阿沅……
她有個小名為沅沅。隻是這小名唯有太後、父親等人知道。而阿沅這名字,她隻用過一次。
那是她十四歲那年,去父親的駐地遊玩。救過一個陌生男子,給那個男子療傷。當初他追問她的名字不休,她隻能告訴他,她叫阿沅。
隻是這事年深久遠,她根本就不怎麼記得了。
現在,一聽到阿沅這個名字,她突然就又想了起來。
她仔細看他的臉,是的,雖然他與那個時候,已經判若兩人。但是輪廓的確是熟悉的。
依舊非常的好看。
“你……”元瑾嘴唇微動,是根本沒料到,她還會遇到這個人!她不禁問,“你是誰?”
他究竟是誰,為何會出現在魏永侯府!
看得出她神色中的震驚,顧珩嘴角更是出現一絲笑意。
太好了,她又出現在自己麵前。並且,還是母親找來,要同他成親的。
他從沒有這樣的感謝命運!感謝母親為他四處尋找。他非常滿意這樣的安排。而她應該隻是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知道,當初她救的那個人,就是現在要和她成親的對象吧。
他告訴她,嘴角微帶一絲笑意說:“我是魏永侯爺,顧珩。”
聽到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元瑾心中猛然一驚,臉色則迅速地蒼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