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2 / 2)

丹陽縣主 聞檀 15483 字 10個月前

由此幾個太太就和姑娘們分開了,元瑾則跟著進了亭子坐下。

此時涼爽的清風拂麵,初夏的天氣叫人十分舒服。

薛元珍坐在了另一頭,兩個二房的立刻跟著坐下。叫丫頭泡了茶上來。

薛元珊笑著說:“方才倒是四妹在定國公老夫人麵前露臉了呢。”

“露麵又有何用,庶房出的就是庶房出的。”薛元玨輕聲說,“爹也隻是個養馬的罷了。”

薛元珍隻是笑著聽,倒沒有說一句話。

對她而言,薛元瑾父親官位太低,母親家世上不得台麵,與她一個天一個地,她根本不想把自己和薛元瑾相提並論。

她們說話也並沒有避及元瑾,所以元瑾聽得清清楚楚。薛元玨之所以說她父親是養馬的,那是因為她這父親是地方苑馬寺寺丞,管的就是並州的軍馬供養。元瑾對這種小女孩般的鬥嘴並不感興趣,所以並不搭腔。

倒是旁薛元珠哼了聲:“五姐這話說的,要不是有四叔這個養馬的,二叔如今這官位還得不來,你還能坐在這裡喝茶麼!”

薛元玨瞪了瞪眼,無話可說地轉過身。

薛元珠說的這事,元瑾也知道。

聽說當初,是二叔偷偷拿了自己父親的文章,得了當時任山西布政使的許大人的賞識,因此平步青雲,如今在外做知州。後來大家知道這事,卻也沒什麼說的了,人的命途難測,這也是各自的命罷了。但二房卻的確因此對不起四房。

“多謝六妹了。”元瑾低聲對旁邊的薛元珠說。

薛元珠卻把頭扭到一邊說:“我就是和她不對付,跟你沒關係!”

元瑾一笑:“那我也要謝你啊!”說著揉了揉元珠的包包頭。元珠還梳著丫髻。

元珠因此紅了臉,有些結巴:“你做什麼摸我的頭發!”說著還不解氣,“你這人真是的!”

元瑾一笑不說話。

元珠卻坐到了她的身邊來,過了好久才說:“我這次就勉為其難,不怪你了。”

“好啊。”元瑾答應了她,元珠這性格還挺可愛的。

幾人說完話不久,來的石子路那邊就傳來了喧嘩聲,隱隱是少年說話的聲音。

涼亭中的各家娘子們自然竊竊私語,不知道這是誰在定國公府的院子裡,也不知道該不該避。但看她們微紅的麵頰,就知道是根本不想避開,隻張望著等著看是誰來了。

嬤嬤也笑了笑:“娘子們不必避開,進國公府的都是親眷,與在座娘子也算是親戚了。繼續吃茶吧。”

自然是娘子們的幾聲笑聲。隨後那些人越來越近,大家都張望起來,看向石子路的方向。

幾個少年結伴而來,為首的是個麵如冠玉,清秀的少年,穿一身藍色衣袍。見著此人,有個娘子說:“這不是衛三公子衛衡麼!”

衛家聽說也跟定國公府是親戚關係,而且比薛家更近。這衛三公子是家中年輕後生的佼佼者,身份非常尊貴。見著是她,小娘子們更是好奇,眼睛水亮,臉頰微紅。畢竟這衛三公子也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原是咱們四妹妹喜歡的衛三公子麼!”薛元珊笑著看向元瑾,“四妹妹,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元瑾則是一頭霧水。薛元珊……說什麼?

“上次在家宴上一見,四妹便對人家一見傾心。”薛元珊道,“還幾次偷偷想見人家,卻是一片癡心,隻是可惜人家未曾理會四妹。”

元瑾嘴唇微抿,頗有些無言。

她之前,喜歡過衛衡麼。怎麼這四房一家子都淨做些……蠢事。

衛衡那邊,旁邊的少年正好捅了捅他的手肘:“衛三你看,那不就是之前喜歡你的女子嗎!”

衛衡本來沒注意的,朝這邊一看,這才看到了正在吃茶的薛元瑾。

他差點沒認出來,是因為之前見到她的時候,她總是穿得大紅大紫。今兒隻穿了件粉色褙子,更是半點發飾也沒有,隻留青絲垂在肩頭。顯出少女姣美明淨的一張臉,雪白中帶著一絲稚氣。氣質似乎……也有些不一樣。

原她雖長得好看,卻不知怎的並不讓人驚豔。如今配上這樣冷淡的神情,玉白的臉,莫名讓人有容色攝人之感。

“你上次不是說,是個樣貌普通的姑娘嗎。”旁邊少年又說,“這也叫普通,衛三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該不會是聽到你來,所以也來參加遊園會吧?”有人打趣他,“可惜沒有這樣貌美的姑娘喜歡我,衛三你好福氣啊。”

衛衡皺了皺眉,輕聲道:“彆胡說了!”

他邁開步,向亭子這邊走了過來。他們本來就是準備在亭子裡吟詩作對的。

隻是他們要去的亭子,會經過元瑾所在的亭子。

元瑾看到他們朝這邊走來,便有些頭疼,她根本不想麵對這樣的事。

而旁邊薛元玨已經露出了興致盎然的表情。

一提到俸祿,薛青山沒話說了。他做苑馬寺寺丞,一個月才六兩銀子的俸祿,加上衙門補貼些油米布的,算個七兩已經是多了。家裡倒還有五百畝的地,每年能有四五十兩銀子的收成,這樣的收入在幾位嫡房麵前,非常的捉襟見肘。

元瑾吃著麵說:“無妨,我這生辰過不過都行。”

上一次她及笄的時候,宮中大肆操辦,各個權貴家裡送來的及笄禮中奇珍異寶無數。她的梳頭娘子是已經出嫁的寧德長公主,宴席三日不散,太後又送了她四套寶石翡翠的頭麵。但那又如何呢,她還不是被人背叛然後被害死了,現在坐在這裡吃麵,幾兩銀子的事都要操心。

這些都沒有意思,過眼煙雲而已。

吃過早飯,薛錦玉上書房讀書,元瑾和聞玉去定國公府彆院。

今兒不是學繡工,而是學世家中各種走行坐言的規矩。幾位娘子都出身官家,官家的規矩,比起世家的繁多還是不如的。

給她們上課的是老太太貼身的大丫頭拂雲,她站在幾位娘子中間,先把規矩示範了,再一一請娘子們出來跟著做。

這個可以說是元瑾之所長了,當想年她當年在宮裡的時候,三個教習嬤嬤圍著她教,時時刻刻盯著她的行為舉止。如此一年下來,她行走端坐無不優美,且這種氣質,並不是學就能學出來的,是長期印刻在骨子裡的。故即便她不學,也能隨意做好。

於是娘子們發現,在繡工上笨拙得可以的四娘子,竟然學這些規矩水到渠成,幾乎不必教,居然還讓拂雲笑著稱讚了她一句:“四娘子倒是悟性好。”

衛顯蘭便哼了一聲:“連個針線都學不會,會這些有什麼用!”

拂雲一聽到衛顯蘭這麼說,臉上的笑容不減,卻緩緩道:“衛小姐此言差矣,世家同你們官家不一樣,倘若我們現在在京城,憑定國公家的身份,每年宴請肯定還要去宮中請安的,宮中最是講究規矩的地方。若是沒學好這些,在貴人們麵前丟了定國公府的顏麵,豈不是一樁壞事?真功夫固然重要,不過在世家之中,更重要的是你們的規矩。”

薛元珠也幫了一句腔:“更何況,你自己的女紅又好麼!五十步笑百步,我四姐沒招你惹你!”

薛元珊卻皺了皺眉,說元珠:“六妹,拂雲姑姑在說話,不許你這樣沒大沒小的插嘴!”

薛元珠便不乾了,說道:“元珊姐姐,方才衛小姐插嘴你如何不說她?怎麼就我說話,你才說我?”

元珠因為自己弟弟雲璽的事,對二房的兩個極看不過眼。更何況眾姐妹中,要論誰的口才最好,那是誰也比不過元珠的。

“你!”薛元珊脖子一梗,說,“我這是幫理不幫親!”

元珠更是笑了:“這麼說,元珊姐姐覺得衛家小姐才是理。反倒是拂雲姑姑的不是了?”

薛元珊徹底的敗下陣來,她們無人敢對拂雲不敬。

拂雲雖隻是丫頭,但她的身份不一樣,她是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諸位娘子有什麼表現,她都會一一告訴老夫人。這便是老夫人的喉舌,那是能得罪的麼?

拂雲看著她們爭執,最後說:“幾位娘子都是官家小姐,書香傳世。實在是不必這般爭吵,都坐下吧。”

卻沒有真的指責幾位小姐。

下了課之後,她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老夫人。

定國公老夫人喝著茶,緩緩道:“你覺得,這幾個娘子誰比較好?”

拂雲想了一下道:“薛家幾房人太多,相互傾軋,姐妹之間彼此不和。衛小姐是家中獨女,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太過受寵,非要和庶房的娘子計較,看不清楚自己的優勢。”

老夫人笑了笑:“你這般說來,你是不喜歡顯蘭了?”

拂雲給老夫人剝了葡萄遞過去:“當日她指責薛四娘子,分明可以私下偷偷告訴你,但她沒有這般做,那是想要四娘子當眾出醜。再者她若真的想要四娘子當眾出醜,明明可以指使丫頭來說,卻偏要自己出頭,叫四娘子抓住話柄反擊了回去。奴婢不好說彆的,老夫人您心裡是清楚的。”

老夫人吃了葡萄,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薛家幾個娘子如何?”

拂雲想了想道:“這奴婢倒是不好說了,元珊和元鈺小姐,您早已不喜,元珠小姐今日幫四娘子出頭,倒也不失率性可愛,就是年紀終歸小了。元珍小姐倒是溫柔和善,表現得沒什麼錯處。至於四娘子……奴婢倒不知道,您介不介懷那天的事。”

老夫人歎了口氣:“她的性子像寶珠,也聰明大氣,我本是挺喜歡的。”

寶珠是原定國公府小姐,老夫人老來得女,千嬌萬寵地養大,跟老夫人親近極了,可惜在三十年前,不到十三歲就因病去世了,一直是老夫人的一塊心病。

本是挺喜歡的,那也就是說,還是介懷當日之事了。

拂雲半跪下來給老夫人捶腿:“您一貫看人都是準的,奴婢並不擔心。正如您看衛家和薛家,衛衡看似更好,實則他出身太好,到頭來反倒不能融入咱們府中。倒不如小門小戶的,全心全意地依仗定國公府,把國公府當成自己的家。”

老夫人笑道:“正是這個理,國公爺還以為我老糊塗了,因為自己堂姐妹選的薛府,他是沒看明白這個關竅。”老夫人盯著窗外的日光兀自思索片刻,又道,“著看吧,就那麼幾個月的功夫,也不會太久了。”

拂雲正若有所思,外麵來了個丫頭通稟:“老夫人,顧老夫人來太原拜祖,特地來拜謁您。現人正在花廳呢!”

老夫人聽到這裡頓時驚喜。

她和顧老夫人是同鄉,雖顧老夫人差她些歲數,卻十分交好,後來顧老夫人嫁去京城魏永侯府,就總是見少離多。聽到她回鄉祭祖特地來見她,如何能不高興。她立刻直起身道:“快請她進來!”

丫頭給她梳洗,老夫人又想了片刻說,“把那幾個娘子都叫到堂屋來。”

幾個娘子聽到京城來的顧老夫人來,立刻就緊張了起來。那衛顯蘭顯然也是知道魏永侯爺那件事的,因為她一時激動,打翻了茶杯。

元珠很驚訝,小聲同元瑾說:“至於麼,一個個也未必選上的……”

元瑾的心情卻有些許複雜,因為想到了當初,這位顧老夫人三進宮中,告訴她不要怪罪顧珩,顧珩總會娶她的情景。

“人事叵測啊。”她感概了一句,瞧元珠正眨巴眼睛看著她,就摸了把她的丫髻,“走吧,大家都已經走了。”

幾個娘子被領著去了堂屋,慎重地一一拜見了顧老夫人。

和之前元瑾所見不同,這時候的顧老夫人麵色紅潤,談笑自若,雖人已半老,卻仍見得出年輕時候的貌美。渾不像當時,臉色蒼白得仿佛得了重病一樣的場景。她也隻是看了元瑾一眼,便不感興趣地移開了目光,親熱地和衛顯蘭、元珍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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