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2 / 2)

丹陽縣主 聞檀 13498 字 10個月前

薛聞玉與她僵持不下,元瑾的聲音就嚴厲了些:“聞玉,不要任性。”

薛聞玉細致的眉微皺,最後隻能輕輕歎一聲,低聲說:“那我晚上來看你。”然後他看著她,不知道想了什麼,附身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他的嘴唇乾燥而柔軟,觸感陌生。

而元瑾渾身一僵,她正想說什麼,聞玉已經站起了身,吩咐侍衛將慈寧宮好生護住,隨後離開了慈寧宮。他走後,簇擁在他身後大批的宮人也都離開了,侍衛則重新圍住了慈寧宮。

元瑾也隻能在心中歎了一聲,閉上眼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她擔心真的同聞玉討論這個問題,會有她預料不到的情況發生。

她沒有過多的精力去思考此事,喝過藥之後,很快就再次睡著了。

最近這些天她一睡著就會做夢,夢境紛亂煩擾,一定是噩夢,她會驚叫著醒來。但當元瑾真正地醒來之後,夢到的是什麼,她卻又不記得了。薛聞玉曾叫大國寺的得道高僧來看過她,對方隻告訴她說,她是孽債未清。

今天元瑾又做了噩夢,她夢到了蕭太後死的那天。

她怎麼阻止她,也沒有成功阻止她去乾清宮。她在夢中,親眼見到蕭太後被朱楠殘忍殺害。她痛哭而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朱楠對太後下手。

元瑾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床邊坐在一個人。

身穿檀色長袍,約莫五十的年紀。摻雜銀絲的發髻梳得很光滑,一張秀麗而端正,如同菩薩娘娘一樣的臉,眼角已經有了細微。但不妨礙她有獨特而平靜的眼神。

這張臉元瑾無比的熟悉,前世將她養大,把持朝政,蕭家最聰明的人,她的太後姑母。

元瑾瞪大了眼,姑母,姑母怎麼會在她的床邊。

是她還在做夢嗎?

又夢到姑母沒有死?

“阿瑾,姑母回來了。”蕭太後柔聲說,伸手撫摸元瑾的發,微笑道,“看到姑母傻了?”

她又怔怔地盯著她許久,漸漸地淚盈於睫,才撲上來把她抱住:“竟然夢到您活著,真好……您不要去乾清宮,一定不要去!”

蕭太後失笑,才明白阿瑾這是剛從夢中醒過來,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隻當是夢到她沒死了。

“阿瑾,你好生看看,摸摸姑母的手。姑母是活生生的,你不是在做夢。”蕭太後說,將她的手拉起來,“你好生摸摸。”

元瑾一愣,她仍然沒有反應過來。她伸手摸了摸蕭太後的手,察覺到她的手真的是溫熱的!

不是……難道……她又仔細看蕭太後,她的頭發中竟然摻雜著銀絲,並且臉也比以前蒼老。一如既往是她熟悉的眼神,這樣的氣勢,沒有任何人能夠模仿。

而蕭太後對她微微一笑,輕聲說:“阿瑾,姑母來遲了。”

元瑾聽到這句話,突然一股鼻酸湧上來,這是真的蕭太後,是把她養大的蕭太後!元瑾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袖,眼眶就直接紅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您不是……不是……”

姑母不是死了麼?怎麼會突然出現,而且還是坐在她的床頭,難怪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事說來話長了。”蕭風開口說話了,元瑾才注意到他原來一直站在蕭太後背後。

五叔竟然也來了!

蕭風繼續道:“阿瑾你現在情況特殊,你這宮中我們現在進來不易,所以長話短說。”

蕭風將太後當初是怎麼逃脫的事同元瑾講了一遍。

其實說來倒也簡單,當時守衛太後的護衛正好是之前受過太後恩惠的人。知道朱楠要對太後下死手後,就設計了個障眼法,讓太後逃了出去。而朱槙知道太後消失,隻當是朱楠已經暗中殺了她,雖然歎惋,也隻是找了屍首來替代太後。蕭太後這個人可以消失,但是她的屍首不能消失。

所以天下人都以為太後已經死了,甚至包括蕭風,包括朱楠,沒有人知道太後還活著。

蕭太後則歎了口氣接著說道:“當時我也以為你們都死了,便存著為你們報仇的心思去了苗疆。我早已查過,當年聞玉親祖母的後人就在苗疆,我與他們的勢力結合起來,想推翻朱楠的統治。故一直在民間搜尋當年太子後人的下落,便是你的弟弟薛聞玉。”

“我雖然找到了薛聞玉,但是怕自己出現會引起朱楠的懷疑。便隻拍了徐賢忠等來打探。後來,你救了小五,還把蕭家的暗線都告訴了他,我才對你起了疑心。卻一直都猜不到你是誰,直到薛聞玉給了你丹陽的封號,我才真正的猜到你就是阿瑾。”蕭太後撫著她的頭發,想到原來那個在她保護之下的少女,已經獨自一人,宛如孤狼一般,完成了這麼大的事。

讓她既心疼又辛酸。

她輕輕地說,“當年的事的確也有我的過錯。朱楠的野心我早已察覺,卻沒料到朱詢的背叛,導致蕭家腹背受敵,最終覆滅。阿瑾,為蕭家擔負這些,你實在是苦了。現在姑母回來了,你都不用擔心了。”

元瑾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她再怎麼也想不到,姑母竟然活著,她竟然沒有死!

她緊緊地抱住姑母,喃喃地說:“您還沒有死,為什麼不出來,不出來見我……我一直以為,我以為您已經不在了,這世間,蕭家隻剩下我一個了!”

她終於抱住蕭太後放聲大哭。

蕭太後心疼地拍著她的背,輕聲哄她:“阿瑾,我知道……我都知道,都是我不好,叫我們的小阿瑾受罪了。阿瑾打姑母吧!”

元瑾卻將她抱得更緊,緊得生怕一鬆開,她就會不見了!

她哭了好久之後,終於才舍得放開蕭太後,從頭到尾地看她有沒有什麼傷。

蕭風在旁笑:“阿瑾,我已經看過了。你姑母好生生的。”

元瑾才看向蕭風:“五叔,你早知道姑母還活著,卻不告訴我?”

“我也是前兩天才知道!”蕭風立刻告冤,“再者,之前慈寧宮半點消息都遞不進去,我才知道不對。”

他說到這個問題,元瑾就沉默了一下,隻能先暫時饒了他,又同蕭太後說:“即便您不知道我還活著,總知道五叔活著。當初我們奪取天下之後,您為何不出來一見?”

蕭太後輕輕一歎,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以前從不曾有的平靜。

這些事過後,才明白成敗不過煙雲。當時若不是要為蕭家報仇,推翻朱楠的統治,興許她也從此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了。既然已經達成了報仇,當時也不知道阿瑾還活著,就更沒有必要出來了。

“我本已打算隱居不出了。當時我的確也受了不小的刺激,自此後看待事物便不一樣了。更何況我出麵並不好。”蕭太後苦笑,當初朝野上,她妖婦之風盛傳,既然已經推舉了薛聞玉出來做皇帝,她又何必再出現,引得朝廷風起雲湧,勢力紛爭不斷呢?

“不過雖然薛聞玉繼位時我沒出現。你們同朱槙打仗的時候,我是派了人來幫你們的。他也一直作為我的耳目,潛伏在京城之中,你現在應該見見。”蕭太後說著,向帷幕後招了招手。

於是從帷幕後走出一人,對著元瑾拱手笑了笑:“長公主殿下,彆來無恙?”

元瑾瞳孔微縮,這走出來的人,笑容慈悲宛如神祇,眼神清明而透徹,不是白楚是誰。

“當日你們與朱槙大戰,我放心不下,故派了白楚過來。”蕭太後微笑說,“他一個人,也抵得過無數的謀士了。”

白楚,竟然從頭到尾都是姑母的人?元瑾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又仔細一想,有了這個解釋,許多她曾經有疑的事,如今倒是對得上了。

那他還開價八百兩銀子一個時辰?

白楚察覺到他們的目光,挑了挑眉:“怎麼,我要價有什麼錯?我要是不拿錢白乾活,你們二人會信我?”

這倒是不假,白楚這樣的人,要是一分錢都不要。他們反而會懷疑他是敵方派來的奸細。他要了這麼高的價格,才會給人一種‘他不會再背叛你’的錯覺感。

“阿瑾。”蕭太後又微微握了她的手。

元瑾看向蕭太後應了一聲姑母,現在的蕭太後,與當初的已經有很大不同。原來的姑母端莊威嚴,不怒自威。但是現在姑母老了許多,這種氣質中更多了一份寧靜。褪去珠翠與錦繡,一身布袍的姑母似乎更像個普通婦人。

“我這次前來,是為了你。”蕭太後說,“你如今身子不好,可是因為……朱槙的緣故?”

想來,五叔應該是把什麼都告訴姑母了。

元瑾神色頓時暗淡下來,一笑道:“是我不好,竟然會,會如此的在意他……想到他的死,心裡怎麼也過不去。”

“阿瑾,你從來都是個善良的孩子。”蕭太後說道,她的聲音平和而溫柔,“他雖然欠蕭家的,卻對你極好,甚至算是為了你放棄了皇位,失去了生命。在你的一生裡,你從未遇到過這樣愛你的男子,你怎麼會不在意他呢?再者當年,其實朱槙未曾追究我的下落,也是放了我一條性命。他當年與蕭家,也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姑母並不在意。”

元瑾聽到姑母的話,頓時眼淚模糊了視野。

“可是姑母……”她說,“他已經死了,我親眼見到他流了好多血,掉進了河裡……我找不到他了!”

“未必。”白楚卻在旁邊輕輕說。

見大家都看向他,他笑了笑繼續道:“其實皇上就一直疑心朱槙沒死,所以一直派人在山西打探。而這件事——一直都是由我負責的。我的人曾經在太原的崇善寺附近,看到過極似靖王的人,我得到消息之後親自比對過,那人的確長得與靖王像,年歲也接近。隻是……”

元瑾捏緊了被褥,立刻就直起身。

“隻是什麼?”她的心中非常的忐忑,這有點說不過去,倘若朱槙真的活著,憑他的才智,怎麼會去崇善寺,豈不是很容易被人發現!這個人當真是靖王麼?

雖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一個長得像他的人,的確很讓人懷疑。

她已經失望過一次了,不想再失望第二次。

白楚嘖了一聲,一副很難描述的樣子。

“倘若一個人除了外貌和年歲,幾乎都和朱槙完全不同。你覺得他是不是朱槙?”白楚拋了這樣一個問題給她。

這把元瑾都問得愣住了,他究竟……看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人?

白楚含笑道,“倘若朱槙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長公主殿下,您是否仍然能一眼認出他來呢?”

“自然。”元瑾幾乎毫不猶豫,就立刻說出了這句話。在她剛遇到朱槙——那時候還是陳慎的時候,她不就喜歡他麼。

“可我們不知道,如果他沒有這些特征,我們無法確認他就是靖王。”白楚說,“如果長公主想知道,隻能自己親身去確認。”

而元瑾則更加忐忑起來,這在她身上是很少見的,她從來是個冷靜理智的人。不知道為何,卻突然有這樣起伏的情緒。

隻是白楚的那些形容讓她很不安。朱槙就算不再是靖王,他也是朱槙,白楚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形容?

那個人……他真的是朱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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