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涯石街的一個平房裡,
天已大亮,一名頭發花白的婦人守在自家灶台邊上,一瓢又一瓢地往鍋裡添著水。
待水燒沸了,從裡麵舀出一瓢來倒在已經裝了半盆水的木盆裡。
然後打開米缸,用小碗舀了半碗米,想了想,又倒回去一半,看著碗底的米,婦人覺得還是有些多,乾脆將米都倒回去,小碗放在一邊的台子上。
拿左手捧了一小捧,米粒將將蓋住手心,直接灑在了沸騰的鍋裡,鍋裡的水隻停了一下,很快又滾了起來。
婦人將湯勺伸進去攪了攪,又把鍋蓋蓋上。
拿火鉗子從灶膛裡夾了兩根還燃著的柴火出來放在地上。
用小火煮著米湯,自己走到臉盆前,就著熱水將臉洗的乾乾淨淨,然後又將還冒著熱乎氣兒的水端回屋子,
“老頭子,洗臉了!”
老李頭坐在炕上,嘴裡吧嗒吧嗒的咂著旱煙,見自己老伴又端熱水進來了,
“害,一天連門都不出,早上洗臉,晚上洗腳,吃飯就是涮涮腸子,我老頭子這輩子可從沒這麼乾淨過。”
老李頭的老伴秦氏苦笑著回應,
“家裡就咱們兩口,老大在自己屋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如今咱們連門都不敢出,好在家裡有口井,不缺水,可不就隻能把自己往乾淨裡倒置麼?”
老李頭沒吭聲,歎了口氣將旱煙放到炕頭,自己蛄蛹著下了炕。
用自己老伴端過來的溫水仔仔細細地洗著臉,秦氏轉個身又出去了。
他知道,自己老伴雖然原來就是個愛乾淨的,但是也從沒做到這份上過。
倆人這輩子隻得了一兒一女,兒子雖然也在城裡,可是跟他們離得好幾條街,現下也見不著麵。
女兒好一些,嫁到外村去了,倒是讓他們放心一些。
洛城封城這麼久,他都不用看,光每日的三頓飯減成兩頓,如今又減成一頓,他就知道,家裡的糧缸該是見底了。
雖說家境不算富裕,但是他們家也從沒缺過糧食吃。
以往的糧食都是每個月兒子和女婿送過來,一是自家種的糧總覺得比外麵買的香一些,還有就是想著這樣也能多見幾次孩子們。
本來還覺得女兒嫁到村裡去是低嫁了,如今看來,再沒有比這門親事更合適的了,隻要不在這死城裡就有活路啊。
至於他們老兩口,就每日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
若是真不行了,這麼冷的天,也不至於太難看。。。
後麵若是孩子們過來了,收拾起來,心裡也不會覺得膈應。
老李頭洗完了臉,正拿著布巾擦臉,剛擦完額頭、眼睛,就跟自家牆角的一隻耗子大眼對上了小眼。
猶豫了半天,還是長出口氣,將布巾搭在旁邊的椅背上,
“哎,你走吧,我家也沒什麼吃的了!
走吧,帶上你家裡的,往城外麵跑,說不定還能找著點吃的!”
一邊說著一邊將右手放在身前,向外揮了幾下。
那老鼠也不大,皮毛泛著些焦黃,兩隻小眼睛好像聽懂了似得眨巴眨巴,歪了歪頭,順著牆角一會兒就不見了。
老李頭端著木盆出去,將水揚了,把盆放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