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姨還把遊媽叫了過來,正式引薦給施嫿。
原來遊媽是過兩日雁棲開府時就要跟過去伺候的管家。
聽說是瀾姨退休前親自培訓過的,手腳乾練麻利,為人也很老實,隻是前兩年回去帶孫女去了,現在孫女上幼兒園了,又閒了下來。
瀾姨道:“遊媽是個爽利人,又有經驗,少夫人就先用著,若是日後覺得用不慣,隨時再換也方便。”
施嫿見遊媽發髻梳得整整齊齊,指甲也修剪得乾淨圓潤,就知道差不了。
她笑容溫婉,點點頭:“挺好的,遊媽一看就很能乾,那就給您添麻煩了。”
遊媽敦肅地立著,恭聲頷首:“夫人不嫌棄就好。”
……
四點三刻,瀾姨跟遊媽一並去廚房忙活了。
賀硯庭一直在樓上書房沒動靜,想必是還在忙。
她也不便上去打攪,閒來無事,便也跟著去廚房看她們做菜。
瀾姨手裡的活沒停,嘴裡也不耽誤:“囡囡還跟小時候一個樣,最喜歡在廚房扒門縫。”
施嫿微垂著眼睫,笑意靦腆。
“瀾姨的記性可真好。”
剛來京北那幾年,她經常被老宅的其他孩子排擠。
賀珩待她雖好,但他彼時已經上了初中,課業緊,又是被爺爺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要學的東西多,課程表排得密密麻麻。
她還在上小學的年紀,放了學百無聊賴,其他少爺小姐隻會取笑她,彆說帶她玩兒了,連看電視也輪不到她。她便經常往廚房躲,看著仆歐
們做飯,有時候也幫點小忙。
高門大戶的廚房是幼小的她唯一覺得有煙火氣的地方,讓她想起了自己在香山澳的家,還有每天忙碌下廚的爺爺和奶奶。
她喜歡待在廚房。
隻可惜她在做飯這方麵沒什麼天賦,在廚房待得時間長,卻也沒學會什麼,到現在也隻會煮最簡單的麵條和水餃一類速食,炒菜也能做,隻是味道難評。
施嫿見瀾姨鍋中正給豬骨焯水,手裡正在拾掇一根苦瓜,旁邊還泡著一碗黃豆,不禁好奇。
“瀾姨,這是要煲什麼湯?”
瀾姨笑著說:“黃豆苦瓜豬龍骨,老九喜歡這道湯,我還是早年間去蓮島才學會的。”
一旁的遊媽聞言也插了句:“可不,咱們北方可少見這種吃法。”
瀾姨一邊給苦瓜去核,一邊閒話家常:“是少見,蓮島那邊濕熱,飲食主清熱祛濕,那會兒我每回去探望老九,都覺著他上火,就次次給他煲這湯,久而久之就喝慣了,後來回到京北,還惦記著。”
施嫿靜靜聽著這些閒話家常,瀾姨手上的每一個步驟也都被她記在了心上。
她先將豬龍骨放入瓦罐煲中,加黃豆和水煲了許久,後又加入切好的苦瓜和鹹菜再煲半個多鐘。
好像也不難,她覺得自己看都看會了。
天色暗了些,瀾姨怕她站累了,就招呼她出去歇著:“囡囡,最後這兩個菜要爆炒,彆把你身上熏得都是油煙,你去樓上叫老九洗手吃飯吧。”
“好。”施嫿從善如流,便轉身離開廚房,想著去樓上書房找賀硯庭。
結果她上了樓,見書房門敞開著,裡頭卻不見人影。
她心存狐疑地又走了下來,經過樓梯轉角處時,目光猝不及防望見一樓客廳的落地玻璃外頭好似站著個人。
施嫿緩緩踱步出去,果不其然瞧見賀硯庭正站在小院裡的海棠樹下抽煙。
垂絲海棠嬌豔,花開後仍是豔粉。
男人的身影極其修長,直肩闊背,透著難以名狀的詭秘貴氣。
他今天不知何故沒有抽雪茄,修長冷白的手指夾著一根細長的煙管,良久才吸上一口,複又輕輕籲出。
暗紅色的光點隨著他的吞吐而忽明忽暗,遙遙望去,幾縷灰白色的煙霧安靜地浮蕩在夜色中,襯得他身後那棵海棠樹有一種寧靜的美感。
施嫿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像是不願打擾他這一刻的休憩。
可須臾之間,他仍是瞧見了她,不溫不涼地掀起眼皮,眼神極淡地朝著她睨了過來。
被他看見了,施嫿不得不乖乖走上前去,端立在他跟前,保持著一米有餘的距離,溫糯的嗓音低聲溢出:“快開飯了,瀾姨叫我來請你。”
“嗯。”男人應她的聲線也極淡。
施嫿湊近了才發覺這煙味也不刺鼻,比之前的雪茄還要淡許多。
雪茄馥鬱濃烈,宛如黑巧克力的香。
這煙卻隻有沉靜。
她
本能地好奇,微微抬高了視線,隻見他指間夾著的煙管是鎏金般的琥珀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他本就皙白的手指和腕骨都愈發精致清落。
這煙草味很沉很靜,悄無聲息地彌漫入她鼻息,令她聯想到雨後潮濕的樹木,似乎隱隱還帶有極淡的茶香。
她不認得這是什麼煙,略踮了下腳尖,歪著腦袋,不假思索地細看兩眼:“這是什麼煙,味道這樣好聞?”
兩人身高差太大,她隻能墊腳才算湊近。
大約是她貼得太近,賀硯庭忽而半眯起眼笑了下:“你看起來似乎很想嘗。”
西郊小院的夜晚尤為幽靜,垂絲海棠樹影淒清。
院子裡似乎忘了開燈,隻有屋內的光線透過玻璃暈出來,很柔很暗。
施嫿聽他這口吻,還以為有望,細長的眼睫輕眨了眨,試探問:“可以嗎?可以給我試試?”
她從未吸過煙,彆說真煙,連電子煙都沒試過。
倒不是今晚突如其來的叛逆,隻是單純覺得這味道好聞,忍不住想象是不是自己也抽了這煙,就會染上和他同樣的氣味。
女孩探著頭細致觀察他兩指之間的煙管,兩人的影子不知幾時已然曖.昧地交.疊在一起。
她仰著視線,看不見地上。
賀硯庭眸光微垂,卻恰好落在那兩團影子上。
明明兩人並無肢體接觸,秉持著相敬如賓的安全距離。
可那兩團影子卻明目張膽越過禁忌,在他眼皮子底下糾纏。
垂絲海棠,更深露重。
像是他在吻她。
光線這樣昏暗,他忽然迫近了一步。
施嫿毫無防備,就這樣被撞進了他胸口。
少女茫然眨眼,眸光純澈,對於男人在黑夜中狩獵般深邃晦暗的目光絲毫不察,隻皺了下眉細聲囁喏:“你、你乾嘛撞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