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家人坐上救護車前往省立醫院,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早上的時候楚芸慧和張建軍都趕了過來,這會兒也都坐在楚雲飛車裡,跟在救護車後麵去了省城。 “雲揚那裡還是彆通知了吧,殘著胳膊又頂不上什麼用。”楚芸慧跟弟弟商量。 “咱媽也是這個意思。”楚雲飛一邊開車一邊回,臉上的掩不住的疲憊。 昨天晚上他根本沒怎麼休息,但姐夫還沒拿到駕照,隻能他來開車了。 剛剛到達省立醫院,楚雲飛就去找了那個熟人。 熟人給了許多便利,沒怎麼折騰,就順利入了院。經過一係列檢查,醫生把楚家姐弟喊到了辦公室。 “病人的情況有點兒複雜,其實最嚴重的,並不是他這次的腦出血。在你們鎮上醫院做的手術挺成功的,血塊清除得也很乾淨,不過病人的病情仍然不能樂觀。經過我們的檢查,病人的心、腦、腎等重要臟器已經有了很嚴重的並發症,是酮症酸中毒的典型表現,你們要做好準備。” 醫生的這句話就像是晴天霹靂,把楚家姐弟給鎮懵了。 “不是醫生,我爸這段時間沒怎麼發病啊,他的那些並發症都被控製得很好啊!”楚芸慧每隔幾天都會回家看看,對楚成風的情況也算了解得挺清楚。 “你們是怎麼判斷它的並發症的控製的很好呢?是不是隻是通過詢問病人,或者看他的氣色?”醫生問她。 “是,是啊!”楚芸慧喏喏答道。 “酮症酸中毒的具體反應一開始隻是普通的惡心頭暈和嗜睡,常常會被病人家屬認為是休息不夠或者是累到了,也或者是彆人不想讓你們跟著擔心,所以那些可以挨過去的痛苦就忍著沒有向你們說。” 楚芸慧想到這段時間去看望他時,聽母親打趣他整天跟睡不夠似的,還當他是好轉了,不由有些後悔:“都怪我不夠細心……” 楚雲飛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彆說這麼多了,這件事誰都不想的。” “病人的情況已經這樣,再做手術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我的建議是你們不如好好陪陪他,讓病人能走得沒有遺憾。”對於這樣的情況,醫生已經見過很多次了,也給出了最為理智的建議。 “那醫生你看著我爸這樣的情況還能,還能堅持多久?”楚雲飛艱難的問出這一句話來。 “最多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了,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 “怎麼樣?醫生是怎麼說的?”看到姐弟倆進來,楚老太太立馬問道。 “醫生說我爸的情況很穩定,不過他年紀大了,恢複起來需要一點時間。”楚芸慧道。 因為心虛,說完她就低下了頭,生怕被看到她眼中的閃爍。 楚老太太把眼睛轉向兒子,直到看到他也點了點頭,才終於舒展開眉頭,“我就知道你爸福大命大,不能因為這一摔就栽了跟頭!” 說完這句話之後,楚老太太就樂顛顛的去找老伴去說話了,楚家姐弟站在那裡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苦笑。 他倆的神情張家幾人看得清楚,全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趁著老兩口睡過去的當口,幾個人悄悄地站在病房門口商量事情。 等楚雲飛把楚成風的情況說了,小芽的眼眶立時就紅了,就連一向情緒不怎麼外露的張建軍,也很是沉默了一陣子。 結婚這麼多年,嶽父對他一向極好,即使當年他第一次去閨女家做客時,看到平時捧在手心裡的閨女在做沒出嫁時從來沒有做過的家務,他也隻是耐著性子告訴自己,儘量彆累到他閨女,有什麼事情說一聲,他會過來幫忙。 一直堅強著沒掉一滴眼淚的楚芸慧,這會兒再也支持不住了,趴在張建軍的肩膀上就哭了起來。 …… 發泄過後,日子還是要過的。楚成風就這麼在省立醫院住了下來。 自從那天轉院時楚成風醒了幾個小時之外,其餘時間都是一直在昏睡。 剛開始的時候還能搪塞楚老太太,對她說這是因為楚成風體內的麻藥還沒有被全部吸收,是手術的後遺症,可是時間長了,楚老太太也發現了不對勁。 她是多通透的人呐,意識到孩子瞞著她,極大可能是因為老伴的情況有點不妙。 壓抑著心裡的恐慌,楚老太太照常吃喝,沒事就蹲在病床前跟楚成風聊天。楚成風大部分時間都是昏迷著的,根本聽不到她說了什麼,可是老太太自己仍是在那裡說的起勁,像是要把下輩子的話都在這段時間說完似的。 楚雲揚的手臂拆了石膏,跟弟弟打電話時才知道父親住了醫院,當下就買了車票趕到省城。 他到醫院的時候,楚成風正好醒著,看到大兒子過來,他還開玩笑說他輸了,居然比老大好的還慢。 楚雲揚知道這是老爹在寬他的心,怕他因為瞎了眼被莫秋紅欺騙的事,覺得不自在。 當天晚上,楚成風拉著幾個孩子說了許多話,談他們小時候的調皮,談當年楚家過的那些苦日子。末了楚成風一臉鄭重其事的對幾個孩子說:“從小你媽把你們拉扯大沒少受罪,你們以後誰也彆惹她生氣了,要是被我知道了,可饒不了你們!” “爸,瞧你說的,我們什麼時候惹我媽生過氣?倒是你,常常因為不想吃藥讓我媽追著喂!” “哈哈哈,姥爺,你還辦過這事兒呢?”張小林在一旁打趣。 “那不是因為藥太苦麼!”楚成風臉微紅,像是在不好意思。 “是啊,藥太苦了,上麵的糖衣怎麼那麼薄呢,隻有一層而已,你在嘴裡含上十幾分鐘就化了!”楚老太太揶揄他,把楚成風鬨了個大紅臉,一個勁兒地給老伴使眼色,讓她少說一點兒。 笑鬨了一陣子,楚成風露出疲態睡去,楚老太太也躺在病房裡另一張床上休息。 看看他倆,大家都覺得沒事了,就留下楚雲揚一個人在這裡守夜,其他人都去了醫院旁邊的賓館。 小芽在這裡租了兩個標準間,可以讓他們休息。 本以為是跟以前一樣,平靜到不起一絲波瀾的夜,沒想到第二天醒來卻發現,昨天楚成風說的那麼多話,就像是已經想好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