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眾鬨事(1 / 2)

女宦 江南梅萼 8721 字 10個月前

次日一早,甘露殿內殿。慕容泓正用早膳,長壽長福與嘉言等人都在一旁伺候著,長安在給愛魚剪指甲。

褚翔忽進來稟道:“陛下,太尉府那邊出事了。”

“太尉府能出什麼事。”慕容泓不甚在意道。

“聽說昨夜陶家二少爺在自己的外宅打死了一個求是書院的學子,並趁夜逃進了太尉府。如今求是書院有百十位學子都聚集在太尉府門前,要求太尉府把凶手交出來。”褚翔道。

慕容泓恢複了血色的唇角輕輕一彎,襯著他白皙的膚色,像極了那種名為龍飛的荷花,瓣尖一點輕紅。

“反正鐘羨閒著也是閒著,這又是他自找的麻煩,就讓他自己去解決。”慕容泓將喝了一半的湯碗放回托盤,眼角一挑,瞟了眼一旁抱著愛魚氣定神閒的長安,忽又道:“隻不過,再怎麼說朕與他也是自幼相識的交情,派個人去了解一下情況以示關懷也是應當,長安……”

“陛下,這調查凶案緝拿逃犯是京兆府的事。學子鬨事,縱然鐘羨鎮不住,也自有鐘太尉教他們做人。您還在病中呢,便是偷些懶佯裝不知,也沒人能說您半點不是。這事一出您便巴巴地遣奴才去慰問當事人,倒顯得您對鐘家的遭遇心存歉意一般,到時候鐘太尉再不領情……奴才可不乾這吃力不討好的事。”長安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說得也有些道理,既如此,朕就權作不知好了。”慕容泓漱了口,命眾人退下。

長安借著將愛魚放回貓爬架的空檔偷摸地瞥慕容泓一眼,見他捧著書靠在迎枕上,眉眼柔和怡然自得,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樣,忍不住在心中為將來後宮的娘娘們點了一打蠟。小病雞這般口是心非的彆扭性子,將來有的她們受了。

可憐鐘羨,身為太尉之子,心存善念熱心公益也會被推到風口浪尖。先被慕容泓坑了一把,現在又扯進了人命官司。若這人命官司隻是一樁單純的人命官司還自罷了,若是因他為學子蓋客棧一事而遭有心人設計,此番,怕是真的難以善了。

方才褚翔說打死學子的是陶家二少爺,能進太尉府避難的陶家應該指的就是征西將軍府那個陶家。犯事的是武將之子,又與鐘家交情匪淺,怎麼想這事都不簡單。

而有這個膽子和實力來與鐘慕白叫板的,除了丞相趙樞之外不做他想。此番鐘羨奉聖喻為學子蓋客棧讓趙樞那幫人覺得可能是武將一派想要收買文臣之心,是故就來了這麼一出。鐘慕白既然能因為政見不合當廷殺人,自然也不是能忍氣吞聲的,事情如果真的發展到將他的部下和兒子都牽連進去,他必然會反擊。

他們鬨得越厲害,慕容泓便越是樂見其成,他又怎會願意在此時去插上一腳表明立場呢?方才之所以會有那樣一番話,也不過是在試探她的態度罷了。她若像以前一般一聽到鐘羨的名字就忙不迭地撲上去,隻怕被罰去抄經那都是輕的。

想到此處,長安心中忍不住悠悠歎道:伴君如伴虎啊!

看著在托板上打滾撒嬌的愛魚,她湊到它毛絨絨的小耳朵邊上輕聲道:“你爹就是隻大貓對不對?慕容大貓!”

愛魚被她呼出來的熱氣癢得抖了好幾下耳朵,懶洋洋地翻著肚皮,伸出小肥爪到長安下頜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撩。

這倒讓長安想起郭晴林那個老喜歡抬她下頜的變態了。她眼珠子轉了轉,湊到龍榻前往腳踏上一坐,道:“陛下,奴才有一件事想與您商量。”

“說。”慕容泓心情好,聲音也格外溫柔。

“奴才與郭公公的事,您能不能彆插手?”長安小心翼翼地問。

慕容泓翻書的手一頓,抬眸看她,眼神中明顯有不悅,道:“朕若不插手,你在他眼中,與長祿又有何區彆?”

“沒有區彆才好,這樣,奴才才有機會打他個措手不及。隻可惜,那天晚上他被奴才抽了一頓之後,應當是清楚地認識到奴才與長祿是不同的,所以昨天才會提議要收奴才為徒。”

慕容泓眉頭微蹙。

那個雨夜發生的事後來兩人都極有默契地再未提及,但長安覺得,她與慕容泓之間的相處模式較之以前應當有所改變才是,她想要更多的自由,他也知道她想要更多的自由。所以……沒錯,這隻是長安對他的一次試探。

“奴才認為,這人,與書是一樣的,有糟粕,就會有精華,如若不然,他就沒了存在的理由。郭晴林為人是與眾不同了些,但奴才未必就不能從他身上學到好東西。而且目前看來他對奴才還算慷慨,為了能收奴才為徒,他答應以除掉越龍為奴才永絕後患來作為送給奴才的見麵禮。陛下您是知道的,對鐘羨下毒的明明是丞相的幕僚,越龍傳來的消息卻說是王咎下的手,可見太後早就開始懷疑他了。郭晴林在這個當口要除掉他,除非得到太後的默許,否則難度還是很大的。若是陛下的人在最近能多注意些那邊的動靜,說不定還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呢。若能趁此機會抓到郭晴林的把柄,那便更好了。”長安一副全心全意為大局籌謀的模樣。

慕容泓眉頭舒展開來,複將目光投回書頁之上,道:“朕知道了。”

長安:“……”就這樣?她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結果小瘦雞用四個字就把她打發了?

“怎麼?還有事?”見她呆著不走,慕容泓問。

長安忙道:“沒事,陛下您看書,奴才不打擾您了。”說著站起身又到貓爬架那邊去擼愛魚,一臉狐疑。

慕容泓換了個姿勢側靠在迎枕上,一手支額,長睫一眨,眼裡便流瀉出一絲春光明媚般的笑意來。

他豈不知長安這是在試探他,換做以前,郭晴林要收她為徒,她若願意,八成先斬不奏。

至於眼下,她既有張良計,焉知他就沒有過牆梯?

太尉府賦萱堂,鐘夫人心神不寧地坐在正堂上,頻頻向門外張望。

不多時,她派去查看情況的丫鬟蘭馨匆匆回來。

鐘夫人站起問道:“如何?那些人走了嗎?”

蘭馨道:“沒有。管家明明都將話說得很清楚了,那些人卻好像聾子一般,根本聽不進去,仗著人多勢眾,一味地揪著少爺叫罵。”

“揪著少爺叫罵?都罵些什麼?”鐘夫人問。

蘭馨忍著氣道:“罵得難聽,夫人不聽也罷。”

鐘夫人急道:“他們就堵在大門前叫罵,不出半天整個盛京的人怕是都知道了,難道獨我一人聽不得麼?你快說來。”

蘭馨絞著帕子道:“他們說少爺道貌岸然沽名釣譽,平日裡給書院捐書捐銀,還有這段時間建折桂樓都是小恩小惠收買人心,一旦觸及切身利益,便立即原形畢露徇私枉法了,簡直是……是……”

“是什麼你倒是快說啊!”

“是……斯文敗類。”蘭馨小聲道。

鐘夫人愣了一下,忽然扶著額頭往一旁倒去,身邊丫鬟大驚,忙上前扶她的扶她倒茶的倒茶。

鐘夫人緩過來後,喃喃道:“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這做善事,倒還做出不是來了。”

蘭馨噘嘴道:“夫人,要奴婢說,直接派府衛給他們驅散就好了,反正好言好語他們也聽不進去。”

鐘夫人擺擺手,道:“不妥,且不說恃強淩弱傳出去於老爺與少爺的名聲都不好,單說今年大龑恢複科舉,求是書院是盛京除了國子監之外最好的書院,這些人中說不定就有將來與少爺同朝為官的,此時得罪他們,就是為少爺將來樹敵。”

蘭馨不以為然道:“夫人也小心得太過了,咱們老爺是當朝太尉,少爺又與陛下是自幼的交情,有他們在,誰能與咱們少爺爭鋒?”

鐘夫人皺眉道:“你懂什麼?老爺能護少爺一時,護不了他一世。至於陛下……恐怕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愛吃我做的糕點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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