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樞聞言,看著雲秀眉頭暗蹙。
蔡和斟酌道:“這……要看那樁案子的具體情況如何。若案犯殺人是迫不得已其情可憫,在判決時也可能法外開恩免其死罪。”
“那這樁案子,能對罪奴法外開恩嗎?”雲秀緊接著問道。
自然不能。在世人眼裡,女人勾搭男人是不守婦道,女人殺了男人更是罪加一等。
蔡和清楚這一點,但這雲秀問這個問題本來已在意料之外,故而這個答案,他倒也不敢輕易給出。
他正在琢磨如何措辭才妥當,一旁的鐘慕白卻已替他回答:“自然不能。”
雲秀原本是跪直了身子問的問題,聽到這個答案後,她緩緩地委頓下來,神情黯然。
“你可以交代凶器的下落了。”鐘慕白道。
雲秀神情木木道:“那把刀,就藏在裡屋紫檀暗八仙立櫃背麵的暗格裡。”
蔡和立即派衙役去春和巷的宅子裡取凶器,鑒於春和巷離京兆府不近,所以他宣布暫且退堂,待取來了凶器再繼續審案。
陶行時和雲秀又被押回牢裡,而鐘慕白趙樞和郭晴林,則被蔡和請至府衙的後堂喝茶小憩。
甘露殿,慕容泓午睡起來,本想看一會兒書的,奈何外頭雨聲淅瀝,明明聲音不大,卻吵得他靜不下心來。
他來到水汽濕潤的窗邊,看著那細細的雨絲落在碧綠油亮的芭蕉葉上,沿著葉子的紋路蜿蜒曲折地滑到葉尖,再晶瑩透亮地落下去。他的心似乎也被這如酥的春雨泡得發軟,那水珠兒順著他心上的紋路蜿蜒曲折地滑到他的心尖上,卻懸在那兒要落不落的,吊得人難受。
“長安。”他頭也不回地喚。
正在那兒吃枇杷的長安忙將滑溜溜的種子吐在渣鬥裡,掏出帕子來把手指擦乾淨,湊過來問:“陛下,有何吩咐?”
“去打傘,朕要去文瀾閣。”慕容泓道。
長安看一眼雨幕綿延的窗外,翻個白眼腹誹:又來了,雨中漫步有情調嗎?濕噠噠的姐最討厭了!
“陛下,這會兒下著雨呢,萬一把您淋濕了再著涼,不如等天好了再去?”她試圖勸說他放棄。
“所以叫你打傘啊,彆廢話,快去。”慕容泓催促道。
長安無奈,隻得去外殿打起傘,慕容泓跟出來,已經正式升任羽林郎的褚翔見狀,要派人跟著慕容泓出去。
四月天還未完全暖起來,而侍衛奴才在這樣的天氣出去,是不能和主人一樣打傘的。
“不必了,朕就去一下文瀾閣,不遠。”慕容泓道。
“陛下,您的安全要緊。”褚翔勸道。
“陛下,您若舍不得侍衛們淋雨,不如我們改日再去?”長安不失時機道。
慕容泓瞪她一眼,對褚翔道:“那你派兩個人跟著即可。”
褚翔領命,當即就從殿前守衛中點了兩個人跟著保護慕容泓。
四月,宮苑裡的花已經開得很好了,這綿綿細雨中一路看去,花苞含露盈盈欲滴,倒也彆有一番情趣。
長安撐著傘,慕容泓走走停停,那悠閒愜意的模樣,就差拈兩句酸詩出來應景了。
沒多久,長安的鞋子便濕了,心中不免不耐煩起來,遂道:“陛下,這‘曉看紅濕處’的機會您以後還多著呢,不急於這一時。”
慕容泓聽她此言說得奇怪,便回過頭來想問她什麼意思?結果一轉身才發現,因為將傘大部分傾在他這邊,長安半邊衣裳都被淋濕了。
到口的話咽了下去,他將傘往長安那邊推了推,轉身便走。
長安忙舉著傘跟上去。
這回他再也沒走走停停,隻是時不時地抬起手把前傾的傘往後推。
長安不是那愚鈍的,自然知道這是小瘦雞在體貼她。但是,她淋點雨沒事,這小瘦雞淋點雨就可能感冒發燒,她哪兒能讓他來體貼她呢?
於是每次被往後推的傘,總會又無聲無息地傾向慕容泓那邊。幾番這般默默無語的較量之後,慕容泓不耐煩道:“會不會打傘?傘沿遮住朕的視線了。”
“哦。”長安忙把傘舉得正正的。
走了一小會兒後,長安偷偷探過頭去看走在她左前方的慕容泓,見他白皙如玉的臉上濕潤一片,那雙眼都被迎麵飄來的雨絲給迷得睜不開了,還一本正經地往前走呢。
她心中又是感動又是好笑,便依舊把傘往他那邊傾去。
撲在臉上的雨絲突然沒有了,慕容泓如何能感覺不到?察覺長安又把傘往他這邊傾,他隻覺一陣氣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氣惱她不聽話,還是氣惱自己身體太差才讓她不敢聽話。
他霍然停步轉身,長安收勢不及,傘柄一下磕在他的額頭上。
慕容泓:“……”
長安不想為他的抽風之舉道歉,遂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承了一顆水珠下來,一臉疑惑道:“陛下,您哭了?”
慕容泓一把打開她的手,斥道:“死奴才,慣會裝瘋賣傻。”他朝著與方才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哎,陛下,您這是要去哪兒?”長安忙追上去問。
“考工室。”慕容泓氣哼哼地丟下三個字。
片刻之後,考工室大堂跪了一地的工匠太監。
“都起來。”慕容泓一邊用帕子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邊道,“考工令是哪個?”
莊得顯忙上前道:“奴才在,不知陛下突然駕臨,有何吩咐?”
慕容泓道:“朕要做傘。”
莊得顯愣了一下,恭謹地問:“不知陛下想做什麼樣的傘?”
慕容泓左右看了看,喚道:“長安,過來。”
長安忙湊上來。
慕容泓與她像方才在路上那樣一前一後站著,對莊得顯道:“朕要做一把能讓兩個人都淋不著雨的傘。”
莊得顯聞言,忙令手下過來量尺寸。
量完之後,慕容泓又叮囑道:“要又輕又結實方好。”
莊得顯領命。
慕容泓這才帶著長安與兩名侍衛離開了考工室。
文瀾閣自建朝至今便一直鮮有人去,如此雨天,那看門的老太監兀自關了門躲在門房睡覺。
長安將門拍開後,老太監聽說是陛下來了,嚇得險些沒暈過去。
慕容泓自是無心計較這老太監偷懶懈怠,不過想著回去換個合適的人過來頂這老太監的差而已。
天色昏暗,又下著雨,這文瀾閣怕進水汽濕了書,所有窗戶都關得緊緊的,閣中自然就更昏暗了。
長安端著燭台與慕容泓上了二樓,將二樓四壁和頂上懸著的宮燈俱都點了起來,閣中才亮堂了些。
這二樓空間甚是寬敞,放了八座長逾四丈,高逾半丈的書架。
慕容泓在書架間逡巡片刻,仰頭看著書架頂上的一冊書,對一旁的長安道:“去搬張椅子過來。”
長安想著他方才因為走了那麼長段路氣喘微微的模樣,過去往他身邊一蹲,仰頭看著他笑道:“陛下,反正您身輕如燕,要什麼椅子啊?直接踩著奴才上去得了。”
“朕身輕……死奴才,朕看你又皮癢是真的!”慕容泓情知她說的是事實,才更為羞惱,抬起腳就欲去踹長安。
長安早如百米衝刺一般嗖的一聲躥了出去,還在書架末端長眸眯眯地向慕容泓挑釁:“陛下,縱然您身輕如燕,也是追不上奴才的,還是不要生氣了!”
慕容泓就算本來不生氣,被她這麼一挑也生氣了,當即一邊追過去一邊道:“死奴才!彆以為沒有戒尺朕就奈何你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晚了,對不住親們。咳,話說此章中有句非常汙汙的話,不知有幾位親能捕捉到。
PS:不知看文的親中有沒有家住四川的,願一切平安!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