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奉命來到長安麵前,拔出腰間佩刀遞給長安。
長安不接。
“連鐘羨都不敢殺,你怎麼讓我們相信你有膽子背叛慕容泓?”見她不接刀,孟槐序在一旁冷笑道。
長安不理他,隻對贏燁道:“陛下要奴才殺鐘羨,可以。隻不過,您得先把栗子酥一事給調查清楚了。皇後娘娘說了,她吃不得花生一事乃是絕密,彆說大龑那邊根本沒人知道,就算在您這邊,知道的人也是寥寥無幾。若此事真是您身邊之人所為,今日我殺了鐘羨,來日他以此為要挾要我殺害皇後怎麼辦?”長安說完,彆有所指地看了孟槐序一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長安,你這是看皇後不在此地,無人與你對質便信口開河。”孟槐序道。
“孟先生,奴才又未指名道姓,你又何必急著跳腳呢?你縱然能保證自己對陛下忠心耿耿,難道你還能保證陛下身邊所有人都能如你一般忠心?皇後雖不在此地,但她還活著,栗子酥一事奴才可將詳細經過說與陛下聽,與此同時,陛下亦可寫信去問皇後此事的來龍去脈,看看她說的與奴才說的是否一致。奴才被陛下抓到乃是意料之外的事,奴才總不見得提前與皇後串好口供來欺瞞陛下?”長安道。
“就算你事先不會與皇後串好口供,隻怕皇後身陷敵營身不由己,最終也不過是慕容泓的學舌鸚鵡罷了。從盛京寄來的信,即便是皇後的字跡,其中又能有幾分是皇後的真實意思?”孟槐序道。
“陛下對皇後知之甚深,是不是皇後的真實意思,難道陛下分辨不出來?孟先生,我這個生死皆握於陛下之手的階下之囚都不介意等時間來證明一切,你又擔心什麼?”
長安話音方落,孟槐序之前派去給他取藥的仆從回來了,除了藥之外,他還帶給孟槐序一個盒子。
孟槐序將盒子呈給贏燁,道:“陛下,這是老臣這兩年中打聽到的皇後在宮裡的消息,隻因未及整理,所以才未在回來之時就呈交陛下。但眼見這奴才奸計頻出顛倒黑白,勢要離間你我君臣的模樣,老臣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您看完了這些,自然就明白老臣為何不願相信他的話,也執意阻止您去相信他了。”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贏燁將信將疑地接過盒子,打開盒蓋,發現裡麵都是小卷小卷的紙條,他讓洪公公端著盒子,自己展開那些紙條來看,越看臉色越難看,看了四五個,額角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看到第六個時,他猛然一把打翻了盒子,上前一步就掐住了長安的脖子,麵色鐵青地質問道:“所以你願意保護她,是因為你強迫她當了你的對食?”
這一次他完全不遺餘力,長安纖細的脖子在他手中就似一根不堪一折的花枝,隻消他稍稍用力,立即就會被折斷。
鐘羨又驚又怒,欲相救又被侍衛押住,腕上鐵鏈一陣亂響,他高聲道:“贏燁,你保不住自己的女人也就算了,還要這樣猜忌她,你算什麼男人!”
贏燁聞言,更加怒不可遏,放開長安上前就是一拳揍向鐘羨,鐘羨兩隻胳膊被侍衛押著,硬生生受了他這一拳,人被打得摔了出去。
贏燁欺身上前,抓起他又要揮拳。鐘羨雙手得了自由,哪有不反抗的,腕上鐵鏈一甩纏上贏燁的拳頭用力往前一拽,贏燁竟被他拽得翻到在地,鐘羨趁勢翻身而起,照著他的臉便是一拳。兩人竟就這樣在地上廝打起來。
孟槐序氣得發抖,對侍衛大叫:“你們都是死人呐?還不護駕!”
長安捂著疼痛不已的脖子從地上爬起來,嘶啞著聲音諷刺道:“栗子酥事件後,我也曾懷疑是否是你為了天下決定放棄皇後。皇後卻說,你不會的,她就算不相信她自己,也絕不會不相信你。她若知道你居然聽信讒言懷疑她的忠貞,不知道她還會不會有這個勇氣繼續忍辱偷生地等你!”
鐘羨已經被侍衛從地上扯了起來,押到一旁,贏燁卻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沒有起來。
“陛下,你不要聽這太監狡辯,這些都是老臣在宮裡的線人傳出來的消息,斷不會有錯。皇後自是不願背叛你的,可是她想留著命與你團圓,這太監八成就是抓準了這一點,強迫於她。如若不然,他保護皇後目的何在?難不成他一早便料到會被你抓住,可以搬出皇後來保命麼?”孟槐序不欲讓長安蒙混過關,雖知贏燁此刻心情極差,還是決定冒險而行。
“長樂宮裡的太監就沒有我不認得的,孟先生可敢說出你線人的名字?彆是和配合趙合引皇後去清涼殿後花園的太監是同一個人。”長安身體被折磨得虛弱,氣勢卻是絲毫不弱。
“今時今日,任你再巧舌如簧,也難脫其罪。陛下,若不用刑,隻怕難教這太監老實交代,時辰不早了,陛下也當早些休息,這兩人,還是交由老臣帶回天牢去審。”孟槐序道。
“陛下,栗子酥一事你若覺著直接寫信問皇後會有人趁機作偽,還有一人可以證明奴才所言,那就是趙樞的長孫趙椿。栗子酥是他帶進宮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栗子酥的來曆。陛下可派親信去盛京詢問於他,如此,便不怕有人從中作偽,唯怕有人殺人滅口罷了。”長安道。
“既然提起趙椿,你為何不說他進宮是為何事?你讓趙合寫情詩給皇後,利用趙椿代他送這些不堪入目的信件入宮並強迫皇後給他回信,說趙合的信一兩銀子一個字,皇後的回信要收二兩銀子一個字,你光從這些來往信件中就牟利幾千兩。若是陛下真的派人去找趙椿,恐怕真正想殺人滅口的是你,時候還能將罪名推在我身上,真正是一舉兩得一石二鳥。”
“孟先生,在做陛下的亞父之前,你是說書的出身?這編的故事一出比一出精彩,簡直讓人歎為觀止!趙椿進宮,是因為趙合在甘露殿代慕容泓受過中了毒,故而慕容泓時常招他進宮詢問趙合的情況以示關切。說起趙合中毒,奴才這裡還有個疑問,當時有一名宮女帶著一枚核桃來找皇後,給了她一瓶藥,說是陛下讓她去給慕容泓下毒,等慕容泓一死宮中大亂,就能趁機帶她逃離皇宮。而皇後娘娘因為陛下曾將自己與她比作核桃,居然就真的因為那枚核桃相信了那名宮女。若非她對我還有幾分信任,在下手之前將此事告知了我,在慕容泓茶水中下毒這個罪名怕是就背定了。孟先生,你能否告訴我,那名宮女若不是你們這邊的人,她又怎會知曉陛下與皇後的私密之事?”
“皇後既然連欲對慕容泓下毒之事都能告訴你,可見對你已毫無隱瞞,當今世上,除了陛下之外,可還不曾有人能讓她這般披肝瀝膽。你能知道核桃之事從而編出這樣的故事來,不足為奇!”
“都閉嘴!”
長安剛欲接話,躺在地上的贏燁猛然一聲暴喝。
“陛下……”
“都出去,你們誰的話朕都不想聽。”他從地上爬起身來,截斷孟槐序的話道。
“陛下,這奴才嘴裡沒一句真話,你千萬不能受他蒙蔽!”孟槐序痛心疾首道。
“報——!陛下,大龑有信使來。”此時,殿外忽奔來一名士兵道。
長安與孟槐序同時一愣。
贏燁回身,臉上一片脫力般的疲憊,謂左右道:“將這兩人押入天牢,單獨關押,沒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提審。”
長安聞言,與孟槐序對視一眼,眸中暗藏得意之色。孟槐序麵色陰沉。
“將那信使帶過來。”兩人被押出去後,贏燁方對那來傳信的士兵道。
鐘羨和長安被押到天牢,關在一間空間狹小,但環境還算整潔的小牢房內。
長安不久之前剛被凍暈了救醒,換做上輩子,這狀況早就該送醫院了。剛才在贏燁麵前生死一線,她不得不提著一口氣與孟槐序鬥智鬥勇,如今到了牢房,這一口氣一泄下來,當即便撐不住。
鐘羨見她直往地上癱,忙將她抱到牢房內木板擱就的簡陋床榻上,用榻上的被子將她蓋住,問她感覺如何?長安說冷。
這牢裡與牢外的溫度相差無幾,眼下的情況也無法為自己爭取更好的待遇,鐘羨彆無它法,隻得叫來獄卒向他討一碗熱水。
就這一碗熱水,也等了好半天才送來,鐘羨端到榻邊想叫長安起來喝,長安沒聲音。鐘羨以為她是太累了睡著了,可看看她的臉色又白得有些嚇人。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居然比他的手涼。
“長安,長安?”鐘羨急了,輕推了推她,她也沒反應。
鐘羨把她的手從被中拿出來,發現她的手也冷,估計她此刻這般虛弱,還是跟她方才在外麵被凍了太久有關係。
怎麼辦?若是讓獄卒去找大夫,就會暴露她的女子身份,若是不找大夫,要怎樣才能讓她好起來?
……
春風過境,冰雪消融,陽光溫暖地灑在鬆軟的土地上,一隻凍僵的蟲子漸漸活了過來。
長安此刻的感覺,就像那隻活過來的蟲子,並且,她似乎還聽到了大地母親的脈動聲。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感覺到自己似乎依偎在什麼東西上麵,便下意識地抬手扶了把那東西,手心傳來的觸感,卻是一片光滑溫暖的肌膚。
長安怔了怔,徹底清醒過來,感覺自己的頭還靠在鐘羨的頸窩處,整個人被他抱著就這麼偎在他敞開的懷裡,他還用被子裹住了兩人以儘可能減少熱量的流失,這才把她給焐活了。
她低笑,啞著嗓子道:“鐘羨,這次你可被我占大便宜了。”
“隻要你醒來就好。”鐘羨一開口,發現自己嗓子也有些低啞,於是咳嗽了兩聲。
長安腹中饑餓,可是周身暖洋洋的不想動彈,聽鐘羨咳嗽過後氣息似乎有些凝滯,她問:“你的傷怎樣了?”
“什麼傷?”鐘羨還想裝傻。
“被贏燁打的那一拳。”長安說著,想坐直身子看看他的傷處。
“彆動,一動熱氣就散了。我沒事。”鐘羨雙臂擱在被子外麵隔著被子抱住她,抱過之後才發現自己這樣的舉動有多不妥,雙頰便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贏燁一拳連床柱都打得斷,你骨頭還能比檀木更硬?彆逞強了,有傷趕緊治。”長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