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沒事,他一拳過來的時候我往後躲了,如若不然,還要摔得更遠些。”為了緩解自己的尷尬,鐘羨乾脆拿自己打趣起來。
長安當真笑了,笑過之後,她道:“鐘羨,謝謝你啊。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男人為了保護我而跟人打架呢。”
“不客氣。事實上我也是第一次為了保護一個女人而跟人打架。”
“有何感想?”
鐘羨認真想了想,一本正經道:“技不如人,顏麵儘失。業精於勤荒於嬉,日後還是要勤加練武才行。”
長安笑聲欲啞,道:“好歹你也在他臉上揍了一拳,這天下能往贏燁臉上揍一拳的人大概不太多。”
鐘羨道:“當時他的心緒亂了,否則我未必能得逞。”
想起當時情狀,長安一時沉默下來。
想不到孟槐序居然會拿她和陶夭的日常相處來說事,陶夭曾說贏燁甚至不許她和彆的男人說話,可見贏燁這廝愛她雖愛她,對她的獨占欲那也是極強的。若是他真的相信了孟槐序,她處境不妙。
還有那個大龑信使,不知此番又是送了什麼信來?
恍惚間,鐘羨問:“你好些了麼?”
長安回神,道:“我沒事了。”說著欲起身。
鐘羨按住她道:“你彆起了,且好生休息一會兒。”他自己從被中出來,頗有些靦腆地側過身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卻還是被長安瞄見他左邊肩膀處一大塊青紫,大約就是被贏燁打過之處了。
鐘羨堪堪穿好衣服下榻,準備去將放在牢門口的飯菜端過來,獄卒卻過來開了牢門對裡頭道:“長安,出來,陛下召見!”
小半個時辰後,長安再次被帶到贏燁寢殿。
她這一覺睡了挺長時間,回到天牢還是晚上,而此刻已是午後了。
贏燁顯然迄今未眠,眸中的紅血絲益發濃重。
他將一張信紙放到長安麵前,俯身看著她,語氣喜怒難辨,道:“這是朕的皇後的筆跡,但其中表達的意思是不是她的真實意思,朕卻是分辨不清了。你來告訴朕,這到底是她的意思,還是慕容泓的意思?”
長安低眸一看,隻見信上寫著“夫君,若是你真的抓住了長安,請千萬不要殺他。此君在大龑皇宮曾數度救妾於危厄之際,妾無以為報,唯有求夫君能饒他一條性命,請夫君千萬應允。”
看了這封信,長安知道最關鍵的時刻到了。她若是說這封信是皇後的意思,很可能會加重贏燁的猜忌與醋意,後果難以預料。她若說這不是皇後的意思,那就等同於承認皇後寫來的信都不可信,後果同樣難以預料。
而她還不能猶豫太長時間,如果猶豫太長時間,證明她心中有鬼,還是會引起贏燁的疑心。
“陛下,請您屏退殿中內侍,此事,奴才會向您解釋清楚。”她唇舌乾燥道。
贏燁直起身子,眼睛仍盯著長安,高聲道:“你們都退下。”
殿中內侍瞬間退了個乾淨。
長安轉過頭環顧殿內一周,見殿中除了她和贏燁確實已經沒有旁人了,這才回過頭來。
她也不說話,隻解開腰帶,卸下棉襖,又敞開裡頭的褻衣。
贏燁看著她胸前裹得層層疊疊的布條,先是不解地愣了一下,後來大約注意到布條下麵微微隆起的弧度以及長安那與男子截然不同的骨架和身段,他才反應過來,忍不住驚詫道:“你是……”
“陛下!奴才是什麼人您現在知道了,還疑心皇後與奴才有染嗎?”長安擔心他將她的身份說破被外頭的內侍聽見,於是忙截斷他的話頭高聲道。
贏燁有些愣怔地在桌旁坐了下來,看長安重新係好了衣服,他才疑惑道:“可你不是太監麼,怎會是……”
長安眼睛一眨,兩行清淚便緣頰而下。她強忍著哽咽道:“事到如今,奴才也不隱瞞陛下了。奴才原本是慕容府中的奴婢,自懂事起便一直欽慕府中的二公子慕容泓,可惜奴才出身低微貌不驚人,二公子身份金貴,又豈會看得上我?後來先帝出事,慕容泓繼位做了皇帝,前朝後宮都不太平,他身邊沒有得用之人,他的貼身侍女彤雲向他推薦奴婢,說奴婢機靈,可以一用。他為著讓我在宮中能多些行動自由,便讓我假扮太監進了宮。雖然奴才女扮男裝,萬一被人發現就是殺頭的大罪,可是奴才終於能近身伺候二公子了,歡喜還來不及,自然也就顧不上這些了。”
贏燁聽著她的敘述,想起當初自己和陶夭,可不就似她與慕容泓一般?陶夭是侯爺千金,而他隻是家將之子,若非後來天下生亂侯爺早逝,讓陶夭不得不依靠他生活,隻怕這輩子自己都不會有一親芳澤的機會,就更彆提娶她做妻廝守終身了。
“慕容泓對我很好,他寵我勝過寵其它任何人,經常把他的禦膳賞給我吃,還會對我噓寒問暖。而我則幫他籌謀,幫他殺人,幫他將身邊太後與大臣安插的暗樁一一除去,就算九死一生,也從未猶疑。因為他說待到他皇位穩固,就會讓我恢複女子身份,還會讓我寵冠後宮。他喜歡我,一如我喜歡他,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嗎?為此,我寧願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長安說到此處,眼淚又簌簌而下,低泣道:“至少在遇見皇後之前,我是這樣以為的。”
贏燁眉頭微蹙地看著她,不語。
長安拭一把臉上的淚水,哽咽著道:“後來我遇見了皇後,並從慕容泓那裡得知了您為了皇後不敢向大龑發兵之事,便對您與皇後的感情產生了好奇。因為在我看來,為了天下犧牲女人,但凡是個男人,都會做這樣的選擇。但是皇後卻對我說,不是的,至少,您不會做這樣的選擇。她跟我說您與她之間的事,說她如何一無是處,說您如何將她珍若珠寶。她說很多人都讓她離開您,說她和您在一起對您毫無裨益,但是她不願意,她也不內疚拖累了您,因為她知道,不管是您還是她,隻要失去了彼此,活著與死了,便沒有任何分彆了。”
贏燁聽至此處,想象著陶夭在說這話時的心情,拳頭握起,眸中卻忍不住泛起一層水光。
長安一直擦臉頰上的淚,卻怎麼也擦不乾,最後乾脆也就不擦了,哭著道:“我這才明白,當一個男人真正喜歡一個女人時,是不會在意她是不是聰明能乾,也不會舍得讓她去以身犯險的。慕容泓對我好,不是因為他喜歡我,而是因為他要利用我。而像您這樣對皇後好,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真正的好。從那時起,我便決定要保護皇後了,不為彆的,因為她象征著我苦苦期待、卻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愛情。我死不要緊,反正沒人會為我心疼,可是皇後不能死,她若出事,有人會為她生不如死。”
長安哭了一會兒,勉強調整好情緒,止住眼淚道:“大龑宮中局勢複雜,皇後身份又特殊,多少人想害慕容泓都想借皇後之手,如此,便可將責任都推到您這邊來。慕容泓記著殺兄之仇,心情不好時也難免會遷怒皇後,我在宮裡時還能為皇後擋一擋,而今,隻怕再無人敢擋在皇後前麵去替她承受來自各方的刀風劍雨了。陛下,您要聽亞父大人的話殺奴才和鐘羨,自然可以。隻是我要告訴您一點,慕容泓雖不愛我,但他視我為親信臂膀,他讓皇後寫來這封信便可證明這一點,您殺了我,對皇後的處境有害無益,請您三思。”
長安說完,再不多言,把時間都留給贏燁自己去思考。
殿中安靜了片刻,贏燁問:“所以,朕要救回皇後,就必須如你上次說的那般,先解了與慕容泓的殺兄之仇?”
長安點頭,道:“是。”
“朕若放你回去,你能配合朕麼?”贏燁再問。
長安再點頭,道:“從慕容泓為了利用奴才不惜假意裝作喜歡奴才一事來看,他其實也是個唯利是圖的人。隻是殺兄之仇不同於彆個,他才不欲妥協。隻要您能解了與他之間的殺兄之仇,再提出籌碼交換皇後,他便再無理由拒絕。”
“朕放你回去。”贏燁站起身,似怕自己後悔一般將長安一把拽起,道“你現在就走。”
他拖著長安往殿門口走了幾步,忽又停下,從自己脖子上摘下那枚扳指,遞到長安手裡,道:“這枚扳指,你還是替朕帶給她。”
“陛下,您若真心放我們走,可否給我們開具一份通行文書,不要再派兵相送?因為奴才真的擔心,不知隨行之人到底是聽您的命令,還是聽彆人的命令。”長安接了扳指在手,不無顧慮道。
贏燁沒有正麵回答,隻道:“朕自會安排。”
“還有,陛下,奴才的身份也請您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您既然肯放奴才回去,想必有些事情您心中還是有數的。奴才回去之後,一旦身份暴露,慕容泓他絕對不會不顧自己的聲名來保奴才。皇後娘娘曾說,自她陷在大龑皇宮之後,唯一開心的事情便是交到了奴才這個朋友,奴才若死,她會傷心的。”長安得寸進尺。
贏燁眉頭愈發皺了起來,自得知她是女子後,他對她的態度不似以前一般簡單粗暴,故此情緒便壓抑得有些厲害,粗聲道:“朕知道了,休要羅唕!”
長安拖著疲憊虛弱的身體回到天牢中,通知鐘羨等人準備離開。
此番倒真的不曾有人再來阻攔,贏燁命人為他們準備了馬匹乾糧還有通關文書,甚至把長安的包袱也還給了她,就放他們自行離開了。
鐘羨等人不敢耽擱,若不是正值嚴冬道路難行,真恨不能晝夜趕路儘快回到兗州才好。
三日後的下午,一行人正策馬奔馳在一段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兩側都是山坡的官道上,跑在最前麵的兩匹馬不知被什麼絆到,發出兩聲長嘶摔倒在雪地上,濺起一大片雪塵。
後麵的人見狀,趕緊勒馬。
長安這兩天被顛得七葷八素的,馬匹猛然被勒前蹄揚起,她沒抱穩鐘羨的腰,當即便從馬上跌了下去。與此同時,兩側山坡的樹林中湧出幾十名持刀的蒙麵人,將鐘羨一行十餘人團團包圍。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晚安,好夢(づ ̄3 ̄)づ
PS:還沒查錯字,困了,明天再查。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