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宣政殿早朝。
今天的政務與以往相比處理得格外順利,大臣們都有點心不在焉,慕容泓坐在台階之上居高臨下,又豈會看不出來?
他不動聲色,待最後一項政策頒布下去後,便作勢欲散朝。
這時鐘慕白忽上前一步問道:“陛下,昨日鐘羨一行甫到盛京便被陛下下令押入了廷尉府大牢,不知陛下意欲如何處置他們?”
慕容泓麵色寬和道:“太尉不必憂心,朕隻是見贏燁欲用他們交換陶夭未果,居然無緣無故放了他們回來,保險起見,讓他們到廷尉府交代一下具體情由罷了。如今已然問清楚贏燁釋放他們的原因,並無可疑之處,下朝後便可讓廷尉府放人了。”
“陛下,贏燁乃我朝宿敵,且還有人質在陛下手中,他孤軍深入兗州,趙王一家都被他斬儘殺絕,獨抓了鐘羨去,又怎會輕易放他回來?此間隻怕有詐,陛下切不可等閒視之。”不等鐘慕白說話,一名文臣出列進言道。
“有詐?依卿所言,會是什麼詐呢?”慕容泓問。
那文臣看了眼鐘慕白,道:“鐘太尉身居要職位高權重,鐘羨身為他的獨子,若是因被逆首那邊策反而放回,其為禍之深,非臣等可測,請陛下三思。”
慕容泓略一沉思,問鐘慕白:“太尉,你怎麼說?”
“陛下說已著廷尉問過鐘羨他是因何被釋回的,不知他給出的理由是什麼?”鐘慕白道。
“他道,贏燁因擔心若將他扣在手中的話,他之妻子陶夭恐會為朕所折磨,故此將他放回。”慕容泓道。
“陛下,這等拙劣的借口豈能當真?其間必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是方才那文臣道。
鐘慕白也不理他,隻對慕容泓道:“陛下,鐘羨的為人您是知道的,他即便是死,也絕不會投敵賣國。”
“陛下,知人知麵不知心,能做奸細之人,哪個不是得到敵方的信任方能成事?若論起重要性,趙王合家老小的性命難道還比不過一個鐘羨?劉家被滅門,鐘羨卻能在贏燁手下求生,這本已是匪夷所思之事,而今贏燁更是不需我朝付出絲毫代價便將他釋回,在此等有悖常理的事實麵前,請恕臣等實不能相信他的清白。”
“可是眼下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已然背叛朕投靠贏燁。”
“陛下,在如此明顯的事實麵前,您還需要什麼證據?關於贏燁為何抓了他又釋他回來這件事,鐘羨若給不出一個能讓天下人信服的理由,這便是鐵證。”另一名文臣道。
“丞相,你以為如何?”慕容泓目光投向一直未開口的趙樞。
趙樞見問,上前道:“陛下,臣以為張大人劉大人所言甚是。趙王一家被殺一事本來就疑點重重,鐘羨摻和在裡頭,且落在逆首手中四個多月之久,卻又被逆首突然釋回,此間情由他若解釋不清,斷不能輕易放他自由。”說到此處,他瞥一眼鐘慕白,接著道“畢竟事關軍國大事,寧可錯殺,也不可輕縱。”
“即便朕願意相信他,也不可?”慕容泓問。
趙樞毫無商量餘地道:“不可。除非,他的父親不再是我大龑的最高軍事統帥,而他本人,也永遠不得再踏足大龑官場。”
慕容泓麵有難色地沉吟片刻,抬頭看向殿中,問:“卿等與丞相都是一個想法麼?”
“陛下,丞相所言句句在理,臣附議。”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聽著耳邊一聲聲“附議”,趙樞表情平靜地看著慕容泓,心中卻痛快至極。
昨日鐘羨一回京他便將鐘羨等人抓入牢中,八成是想利用海萍刺殺他之事要挾他不要在此事上與鐘家作對,讓鐘羨去廷尉府走一遭便可洗刷乾淨奸細的嫌疑出來了。可他萬萬沒想到,他會在昨天突然派安插已久的奸細殺死海萍,這下他騎虎難下,要想救鐘羨,隻怕不得不祭出他隱藏的實力來了。
爾虞我詐了這麼久,也該到亮出底牌的時候了。
想到這一點,趙樞幾乎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慕容泓接下來的表現。
慕容泓自然也不能讓他失望。
待到趙樞的黨羽紛紛“附議”完畢,慕容泓歎了口氣,道:“既然丞相與諸位愛卿態度如此堅決,朕倒也不好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