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紅藥搓洗帷幔的動作一頓。
紀晴桐恐嚇著了她,忙補充道:“安……公子離開的時候說了如果京兆府有差人來,要去理政堂通知他的,我已經派人去了,想必他不久就能回來,不會讓你獨自一人去京兆府的。”她不好意思在薛紅藥麵前稱長安為“安哥哥”。
薛紅藥抬胳膊用袖子擦了下額上的汗,起身道:“我知曉了,謝謝你。”
她回到西廂房,薛白笙服了藥,又睡著了。她也沒驚動他,自己將濕了的衣裳鞋襪換下來,又將父女兩人所有值錢的東西歸攏一處,用布兜兜了,然後回到薛白笙床邊,靜靜地看著他那張衰老病弱的臉。事已至此,若說她心中毫無悔意,那是謊話,隻不過那悔意,也隻是後悔自己生而是女兒身,這一路走來縱磕得頭破血流,最後還是不能為父親養老送終。至於失手殺了郭興良,她卻是不悔的。天子腳下,那畜生尚敢這般光天化日公然擄人,可見平日裡也不知乾了多少欺男霸女傷天害理的事,她拚著這條命能為民除害,也算死得其所了。
隻是,想起她走後,爹便孤身一人立於這人世間,連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他身子骨又不健朗……薛紅藥一陣鼻酸眼熱,又明白哭也無益,遂強行逼回眼淚,在床沿前的空地上跪下,默默無語地對著床上的薛白笙磕了三個頭,心中念叨著養育之恩來生再報雲雲,算是跟自己的老父做最後告彆。
出了西廂房,她找到站在院中石榴樹下發呆的紀晴桐,將手中布兜遞了過去。
紀晴桐懵然接了,不解地問:“薛姑娘,你這是何意?”
薛紅藥有些難堪,她雖出身低微,但生性要強,極少會無緣無故欠人人情,但眼下她彆無選擇,隻得硬著頭皮道:“紀姑娘,你我昨日才相識,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拜托你什麼,但是今日我這一去,勢難回轉,求你……求你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答應我一個請求。這布兜裡是我們父女這些年攢的一些積蓄還有我的一些首飾,我不在了,我爹請醫抓藥還有日常飲食諸事,少不得要麻煩姑娘。所需的花費這裡很可能不夠,但是我爹拉得一手好胡琴,隻要他病好了,虧欠姑娘的那些,他定能還上的……”
紀晴桐此時才明白過來薛紅藥這是在交代後事呢,她忙將布兜塞回薛紅藥手中,安慰她道:“薛姑娘你切勿多慮,安公子既然帶了你回來,必不會看著你再去赴死的。”
薛紅藥搖頭,道:“我與他非親非故,犯的又是殺頭的大罪,他憑什麼替我兜著呢?”
紀晴桐猶豫了一下,道:“不瞞姑娘,其實我與安公子也是非親非故,但他還是不遠千裡帶了我們姐弟來了盛京,讓我弟弟有書讀,讓我有容身之處。他……也就嘴上愛開玩笑,其實心地是頂頂好的。”
薛紅藥迷惑了,問:“非親非故?你和他不是……”
紀晴桐看她這模樣便知她是誤會了晨間之事,一張小臉頓時羞得通紅,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不過是額上有傷,覺著有礙觀瞻,去我那兒想討水粉遮掩一下罷了。”
兩人正說著呢,有丫鬟來報,說是長安到門前了,讓薛紅藥出去。
薛紅藥依舊將布兜交給紀晴桐拿著,紀晴桐送她到二門處,一路勸她道:“薛姑娘,我知我這番話有交淺言深之嫌,但是,念在你父親健在,不管安公子此番能不能替你兜著,又能替你兜多少,你便向他服個軟。人雲父母在不遠遊,千萬不要等到鑄成大錯了再來後悔,那時後悔也無用了。”紀晴桐說著說著,想起受自己連累而遭橫死的父母家人,忍不住眼圈兒便發了紅。
薛紅藥在二門處停了下來,回身遙遙地看了西廂房一眼,沒有理會紀晴桐之前的勸說,隻道:“紀姑娘,拜托你了。”
紀晴桐看著她纖弱的背影帶著幾許與她形象格格不入的孤傲氣勢消失在二門外,忍不住抬起含淚的雙眼看了看頭頂上的那片天。強權之下,任你是什麼樣性格的女子,終究都逃不脫欽定一般的宿命。
薛紅藥來到門外,果見長安的馬車停在那裡,前後一溜孔武矯健的徒兵,前來拿人的京兆府官差反倒被驅至一旁。
馬車的門開著,長安翹著二郎腿坐在車內,手裡搖著一把折扇,看著卸光了首飾,連耳釘都不曾戴得的薛紅藥素著一張天生麗質的小臉來到她車前,閒閒開口:“聽說我走後不久,桐兒就把你給放下來了,這麼快便服軟了?”
單薄的劉海輕拂著少女白皙光潔的額頭,薛紅藥輕咬著顏色瑰麗的唇瓣,不語。
長安將折扇一收,道:“好啊,連桐兒都學會陽奉陰違了,來人呐……”
“爺!”不等長安把話說完,薛紅藥便猛然抬起臉來,一雙烏黑的眸子倔強地看著她,木著表情叫了她一聲。
長安目光興味地打量著她,似笑非笑道:“想不到你這頭倔驢不光有脾氣,倒也有幾分義氣。”
薛紅藥移開目光,偏過臉,道:“爺若無其它吩咐,這便走。”
“走?你想去哪兒?”長安一臉不解。
薛紅藥愣了一下,目光瞟向京兆府官差那邊。
長安恍然:“原來你也想跟著去看熱鬨?胡鬨,公堂之上,豈是你這等良家女子拋頭露麵的地方?爺叫你出來不過就想看看你學沒學乖?現在爺看完了,你回去。”
薛紅藥驚詫地抬頭看她。
旁邊京兆府的官差雖然離此有一段距離,但公事在身,他們一直密切關注著這宅門前的動靜。如今見薛紅藥出來了,長安卻又叫她回去,領頭的當即來到馬車前拱手道:“安公公,蔡大人親自下令要將這位薛姑娘帶回去過堂的。”
薛紅藥見馬車內長安兩道長眉微微一皺,也未見如何動怒,卻自有一股上位者所特有的威壓直逼而下,讓人心生畏懼不敢直視。
“有雜家跟你回去,你還怕在蔡大人那裡交不了差麼?”長安語調輕緩。
那差人果然不敢再吱聲,俯首退至一旁。
長安看向薛紅藥,又恢複了之前那吊兒郎當的模樣,自詡風流地“唰”的一聲展開折扇,一邊扇風一邊道:“往後都要如今日這般聽話才好,記住沒?好了,回去。”
薛紅藥張了張嘴,似欲說話。長安卻沒給她這個機會,張口叫喚道:“來人,將爺的愛妾好生送回院子裡去。”
薛紅藥:“……”縱紀姑娘說他是個好的,也改變不了他與其他臭男人一般都是膚淺好色好占便宜這個事實!
原來他救她是想讓她給他做妾,既如此,她還用承他什麼情?心中如是想著,她便白了長安一眼,一扭身回宅門內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抓狂,好想砍掉一些細枝末節的情節,可砍掉了覺得故事不完整,不砍又不知寫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好難過!(?_?)
親們晚安,好夢(づ ̄3 ̄)づ
ps:要高考的親們加油,祝超常發揮!(`)比心網,網,,...: